他再度抬腳,向前走去。看到師甲向前走,頭腦有些發懵的八羽與衛西乘趕緊強行讓自己清醒了一下而後趕忙跟了上去。此刻的場景實在是有些詭異或者說是可笑了:一個孩子在前面領路,兩個成年人卻在後面跟隨著,彷彿是小弟一般。
“但是我並沒有選擇,我只能幫助你們來達到我自己的目的。”領路向前走,對於師甲來說他此刻正在做著一種很明顯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可這個孩子卻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勻速前行的師甲此刻開起來如同一個正領著大人去買糖葫蘆的孩子,並沒有一絲一毫為自己此刻正在做的事情所後悔或者擔驚受怕的情緒了。
“但我知道你們是好人。當今國君辰洛,也就是我的叔父,實際上已經做盡力壞事。他將朝堂之上絕大部分文臣武將都換了一遍——只要那些人不是他的親信,或抄家或遣散回鄉這都是比較幸運的結果。輕則下獄重則處死,就連我的老師也都被他押入了大牢,為的只不過是牢牢地控制住我——嘲風之國真正的儲君,直系繼承人,當然也是他的好侄子。”
嘲風之國的處境,隨著師甲的敘述似乎是緩緩地在八羽與衛西乘的面前展了開來:在上一任國君失蹤而不是死亡之後,新國君上任之時便開啟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雖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這三把火卻彷彿烈火燎原一般熊熊燃燒著,將舊的勢力燃燒殆盡。所謂任人唯親恐怕也就這樣了,新國君辰洛大把提拔其親信,幾乎是組成了一種真正的“家天下”政局;而上一朝的元老要麼被打入大牢甚至處死,要麼便被寒了心自行隱退變為田舍翁。可就算如此,新班子也並不能很好地管理國家。若不是有軍事天才朱厭撐著整個嘲風軍界,恐怕嘲風之國在大戰開啟後不久便會被其他國家所吞併了。
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儘管私藏了重犯,可辰洛依舊僅僅是剝奪了朱厭軍權的原因。
腳下步伐不停,臉上的表情依舊如常。此刻的師甲似乎依然不是那個少年或者男童了,他那張隱藏在陰影中的臉上此刻帶著與其年齡層面相反的成熟。“事情演變到今天我已經不對我的叔父抱有任何希望了,可誰知道就連你麼也不能復活我的父親。也罷,總沒有讓外人無端死在我嘲風皇宮中的道理,我將你們帶出去之後......”
師甲的話尚未說完,空間之中忽然就出現了第四股很是陌生的腳步聲。密道之中本來就有很多岔路口的,諸多岔路口從嘲風皇宮的很多地方匯聚到密道的主幹道上,形成了一種類似於樹狀圖的存在。諸多岔路纏繞彙集,分散又交接,在地下形成了一種看起來讓人很是迷糊的迷宮。儘管帶八羽等人進入密道的時候師甲對嘲風皇宮的密道很有信心,可此刻那第四股腳步聲的忽然出現讓他內心猛然就緊繃了起來。
不可能啊,此時怎麼可能還有其他人進入密道,難道自己的行蹤自己的舉動被發現了?
三人中,師甲敏感,而八羽的反應是很慢的。衛西乘的反應最快,他第一時間接收到了那股陌生的腳步聲而後一下子便站到前面,站在了師甲的身前。雙手反握在自己雙刀的刀把上但卻沒有拔刀,他知道此時來者是友人的機率很小很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還是保持著一種隨時拔刀的狀態。逼近高手過招勝負就在那一瞬之間,他此時已經換上了寬大的黑衣,雙刀與雙手都隱藏在寬大的衣服之下,隨時有可能出刀而對手並不知道他出刀的軌跡。
三個人停了下來,站在原地。那陌生的腳步聲的主人明顯也是感覺到了他們三人的存在,只不過消失了數個呼吸的時間之後轉而再度出現並且加快了速度,似乎是想要更快地相遇一般。感受到那忽然加快的腳步,師甲與八羽內心有些慌亂,而衛西乘心中的擔憂則瞬間倍增。對方到底是什麼身份?剛剛他腳步的停頓就表明其肯定是聽到了自己這方的腳步聲,那麼在己方人數佔優的情況下對方竟然還敢加快腳步?恐怕,此人的修為已經達到了一種很不簡單的地步了。
一邊想著,衛西乘一邊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雙刀並且將刀柄稍稍抽離了刀鞘,他渾身肌肉逐漸鼓起,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近了,腳步聲逐漸近了。“踏踏踏”的聲音傳來,穩健而有力,彷彿逐漸地於衛西乘等人心臟跳動的頻率貼合,一下又一下地,就如同鼓點一般。隨著那腳步聲的加大,衛西乘也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如同擂鼓一般轟然鳴響。那聲音從他的心臟從他的驅殼中迸發,而後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地來回周旋激盪,彷彿在身體內部形成了奏鳴曲一般。聲音越響,他的情緒便也就越發激動了起來。
而後,微弱的火光從前方的岔路口出現,一個一身黑衣黑斗篷的人踏入了三人的視野之內。那人舉著一柄火把,與八羽等人手中的並無二致。他踏入了密道的主路之中,先是向自己的左方看了看,沒有發現人影;而後將頭轉向衛西乘等人,先是愣了愣,而後自己沒拿著火把的左手緩緩抬起,拉開了罩在頭上的斗篷。
“你是什麼......”衛西乘開口,特意壓低了嗓音讓自己不至於顯現出太過緊張的情緒。其實緊張是避免不了的,當面前這個人出現在他視野中的時候衛西乘便發現了一件很是嚴重的事情:此人身上竟然氣息全無,絲毫感受不到修行者的氣息。沒有氣息的散發代表著什麼?要麼就是遠高於他自身修為的高手,要麼便是沒有修行過的普通人。前一種情況衛西乘在已然成聖了的九半身上感受到過,那種絕對被碾壓的感覺是真的一點都不好受;而第二種情況在他的身邊就有,那就是諸如八羽這般的普通人了。可實際上普通人也不能輕敵啊!比如八羽便有著點石成金的神筆,而其他沒有修煉過的奇人異士中也有擁有著各種異能的人。比如控火,控水甚至是養育並且操控毒獸。在衛西乘年輕的時候他的師父便曾深入毒穴獨自殺死過一個號稱“毒聖”的狠人,那人並未曾修煉過也沒有修煉的天賦,但就是硬生生地憑藉著自己能夠操縱兩頭半聖境界的毒狼蛛而為禍一方。現在想來那人在衛西乘心中的形象還是異常恐怖。
可衛西乘的話尚未說完,便有火把落地的聲音響起。他轉眼看去自己面前的師甲卻是一把扔掉了手中的火把而向前猛衝過去,彷彿是不要命一般。
“父親!”師甲一邊喊著這個稱謂一邊向前方衝去,而後一把便衝進了前方那個人的懷中,非常親暱。
看到這一幕,衛西乘與八羽幾乎都嚇傻了。什麼情況?難道師甲失蹤已久的父親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麼?可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簡直是如同奇蹟一般的存在了。
可緊接著,當他們將目光轉向師甲撲入懷中的那個人的時候,二者所受到的驚嚇很快便變成了一種驚訝的表情。此時他們不遠處那個懷抱著師甲的男人頭上的斗篷已經被他揭了開來,那人的容貌在他手上微弱的火光照耀下已然落入了衛西乘與八羽的眼中。
此人,不正是九半麼?
一隻手依舊是擎著火把,另一隻手騰出來輕輕地摸了摸自己懷中師甲的腦袋,揉了揉。而後九半抬頭,看向不遠處有著異常精彩的表情的衛西乘與八羽,不要意思地笑了笑,而後說道:
“不好意思啊二位,讓你們擔心了。你們沒看錯,我逃出來了。”
被看著的兩個人的內心彷彿有一萬隻草泥馬飄過,很是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