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他想:我會害了姜蕪麼?……
講師的話煞有介事, 仿若她是真的這樣想,覺得自己在做什麼有益於人民的好事一樣——姜蕪看著她,並沒有因為自己剛才感受到的力量而因此畏懼,她搖了搖頭, 說道:“你在狡辯。”
“你分明知道的, 讓他們失去憤怒的能力,他們便不再是完整的他們……他們不再會反抗, 會受到更大的壓迫, 而永遠溫順痛苦地活著。你自己心裡非常清楚, 都鐸小姐, 你是招致他們如今現狀的罪魁禍首, 卻甚至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惡行。”
講師表情冷淡地看著她。姜蕪猜不出來自己的指控有沒有傷到她。然而她只是冷然與對方熾熱的瞳孔相對,表示出自己的態度來。
這沉默相對半晌,最後講師露出了一個帶著惡意的笑容。她說道:“是的,我知道。”
“我的確是毀了聖彼得港所有人的人生, 讓他們陷入了痛苦的之中,讓他們經受虐待卻不反抗,成為了溫順的羔羊——但是, 那又怎麼樣呢?”
“來自未來的這位小姐。”講師湊近了一點,她豔紅流麗的長發像是蛇吐出猩紅的信子。她說:“我難道未來的我成了什麼聖人, 讓你誤以為用所謂的昭明正義便可以讓我將自己的力量拱手相讓麼?他們痛苦又怎麼樣?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越多的苦難會化作越多的憤怒養料,它們會滋潤我,讓我變得強大……”
……
裁決者推開房屋的門,走了出去。
他的差事倒是讓他感到放鬆了些:與講師那顯明的惡魔在一塊,總會讓他不可抑制地産生恐懼,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如今到外面來, 倒是像逃脫了困境,不由得感到安全。
……他為自己的放鬆感到羞恥,這會讓他感到自己成了一個懦夫。
姜蕪與講師,她們都是他觸及不了的存在,裁決者甚至無法分辨出她們之間誰更厲害,誰更有勝算——裁決者私心希望那個人是姜蕪,他實在害怕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他的神明出了什麼問題。
裁決者看向空無一人的街道。
他嘗試著在各處屋簷下行走,然而卻沒有探聽到任何聲息:這裡實在是太偏遠太寂靜了,即使聖彼得港並不算是一個非常發達的城市,這裡也算得上是簡陋不堪,只比荒郊野嶺要多一些人工建築的痕跡。
裁決者感到後腦勺一陣發麻:他有一種直覺,有人正在注視著他。
拜他的經歷所賜,他對於他人的目光總是非常敏銳——尤其是不懷好意的那種。每當他走在街上,或是什麼其他地方,當這種毒蛇一樣讓人頭皮發麻的視線盯上他的時候,就預示著他也許即將要經歷一場毆打或者搶劫了。
久而久之,每當他經受這種目光的檢閱的時候,他的周身便流過細小的駭人電流,密密匝匝地提醒他,他應當警惕,否則就會遭受不幸。
裁決者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看著自己的腳下:那裡有著一隻小黑狗。它鼻頭濕漉漉的,眼睛也黑沉,渾身上下唯有四隻腳掌生出了可愛的白。它警惕地看著裁決者,是一隻合格的小看門犬。它聳動著自己的身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具有威懾力。
它張口,做出狂吠的動作,甚至氣管都因此而振動。
然而裁決者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他終於明白有什麼不對了:太安靜了。這片區域沉靜得像是被抽了真空,聲音無法傳遞那樣,就連寒風在空氣中流動,都未曾産生細微的泣音。沉默像是一塊膠質物,將此地包裹在裡面,而他是當中無知無覺被捕獲的一隻琥珀飛蟲。
他慌忙轉頭,看向身後,而下一秒他被人提著衣領從地上拽起!不知何時他身後出現了一位穿著主教袍子的中年男性,看向他的面容帶著不加粉飾的厭惡。
而他的身後,正是裁決者所熟悉的——布魯克·杜魯與盧克·杜魯。父子二人向他露出充滿惡意的笑容,像是盯著獵物那樣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
拎著他的主教垂眸看著裁決者,看著他仍留有毆打痕跡的面龐,說道:“那個假冒主教的異端在哪裡?”
裁決者注意到這主教身上的袍子與姜蕪極為相似,甚至粗略來看甚至會將其視作相同之物。然而近距離下,他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姜蕪的袍子更加厚實,並且繡著金線,然而眼前之人卻並沒有,光禿禿的,倒是顯示出了一些簡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