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可是我的痛苦是真實的……
鎖鏈的攻勢如同鐵造的兇猛毒蛇撕咬而來, 喬的眉毛一擰,顯然為姜蕪的攻擊方式與她渾身驟然毫不掩飾釋放出的氣息所驚訝。神父施放出無數綿軟的蛛絲,纏繞向鎖鏈企圖減慢其攻勢,他的身形詭異地攀附上鐵門, 姿態如同一隻蟄伏的蜘蛛。
他說:“你的確並不信仰女神……你的能力並不是‘共鳴’這種仰仗對女神的信仰才能得到的東西, 真是神奇,我也許知道為什麼神眷顧你選中你了。”
姜蕪看著他平緩的、可以說是故弄玄虛的臉色, 心中無端升起一股鬱躁之氣。鎖鏈是冰寒的, 溶解絞斷了攀附而來的綿軟蛛絲, 向著喬猛然攻去!
男人被鎖鏈拖拽下來, 手腳抽搐。喬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 頃刻之間被纏成了一個亟待斬殺的囚徒,被吊在半空之中——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與姜蕪對話的再不濟也是大主教與控制了一整座城市的惡魔之流,喬的實力在這所修道院中或許算得上最強, 但卻仍然不是她的對手。
她一直忍耐著對方,忍耐著這個環境,是因為改變裁決者命運、找出真相這種事不是依靠蠻力就能解決的, 她不可能停留在這個時空中護著裁決者一輩子,她必須找出一些溫和的方式來持續有效地解決問題——
但眼下這種只憑蠻力就能夠解決的事, 她還是得心應手、十分暢快。
喬被鎖鏈捆住,吊在了空中。姜蕪操縱著讓他來到了自己的眼前,又利用牽拉迫使他低下了自己的頭顱——姜蕪眯起了眼睛,語氣中隱隱帶著威脅,低聲說道:“不需要你說那些我不在意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才能進去。”
眼下這種情景, 喬的表情不免驚訝。不過他卻並沒有什麼恐懼的情緒,倒像是孤注一擲發狠一般,陰鷙地看向姜蕪,說道:“神使小姐,我不怕死。”
“我只需要一個答案。”他說,“女神將您投放到這裡,到底抹去了誰的存在?只要您告訴我問題的答案,我就放您進去。”
姜蕪看著他,喬眼瞳微顫,卻仍然堅定地與她對視。這男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臉上流露出的神情,竟然是懷著懼怕的期待。他在等待姜蕪的答案,來應徵心中的那個悲劇猜想。
“我想你其實也知道。”姜蕪說道,她看見喬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那個被抹去、被取代的人,是你的妻子,特蕾莎。”
女人的聲音並不算大,語氣也平靜,並不如何慷慨激昂。然而這個回答像是一記雷聲一般響徹在喬的耳畔。他的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轉動,如同人做噩夢時身體不由自主的生理活動。
……他其實心裡一直都知道那個答案。
特蕾莎是那樣活躍、那樣想要施展抱負的一個人,怎麼會安心做一個家庭主婦?喬寫信時常常感到疑惑;特蕾莎厭惡小孩、也並不對生育有著什麼計劃與期待,怎麼會願意為他如凡俗夫婦一般孕育子女?喬在寫信時常常不可置信。
而真正驚醒他的是,當他想要回憶特蕾莎的面孔時。喬記得她是一個愛笑的女人,她的長發微微卷曲,她的瞳孔是溫柔的棕黃色……無數印象席捲而來,讓他萌生出無數的愛意,然而喬卻並不記得特蕾莎具體的五官與樣貌。
仿若被橡皮擦擦除的肖像畫,只留下依稀殘缺的邊角。特蕾莎就是那個被女神抹去的人,被替代的那位原本的信使。
姜蕪不忍地看著他,不知道能夠說出什麼聊以安慰。她猶豫了一下,說道:“不知道這樣說能否安慰到你……我是穿梭回過去的一個虛影,而眼下發生的一切也不過是女神所製造的一場劇目。在真正的時間線與命運裡,特蕾莎真實存在,沒有被抹去。”
在她沒有被投放的、原本的命運裡,真正的喬與特蕾莎應當是快活地生活著,在這件修道院內享受著他們的小小愛情吧?
喬睜開了他的眼睛。姜蕪注意到他那中年人的、略顯渾濁的眼睛中有著朦朧的淚水。他問:“您是說,我是虛假的嗎?”
姜蕪不知道應該點頭還是搖頭,肯定還是否認,唯有沉默。
喬哀傷地望著她,這總是莊重肅穆的男人一瞬間湧現出了許多的卑微。畢竟在眼下看來,姜蕪是切切實實活著的人,並且實力高強,而他卻只是一場實驗中的一個虛影造像。
他說:“可是我的痛苦是真實的,神使小姐。”
鎖鏈收回了姜蕪的體內,喬跌坐在地,不斷喘氣、深呼吸。他抬起頭來看向姜蕪,而姜蕪不得不逃避他的眼神。她作出公事公辦的態度來,說道:“你的問題我已經解答了,好了,告訴我,我應該怎麼進去?”
喬疲憊地說道:“就像您說的那樣,在您的身上塗貴族的血——新鮮的,沒有失活的氣息能夠蒙騙禁咒。畢竟它只是一所小修道院的普通防護措施,並不具有非常嚴謹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