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 170 章 “成為神的第一步，您……
在德卡斯特持續不斷的、漫長的吟哦之中, 巨樹的樹幹，在地上盤踞著的樹根全都開始漸漸散發出光輝，並且越來越亮。之前姜蕪並沒有想過，巨樹的樹根所排布的位置、以及它的樹幹扭曲出的形狀到底有什麼含義, 而如今她明白了, 它們並不是巨樹自然、隨意生長出來的産物，而是巨大法陣的一部分。那些扭成奇異形狀的樹根, 便是構成法陣、貫穿魔法力量的迴路。
巨樹空間本身是一個巨大的、標準的圓形, 也是那個巨大法陣的全部覆蓋範圍。它所流轉的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最後到了一個非常刺眼的程度, 雖是白光, 卻如同正灼燙的熔岩。與此同時，向著巨樹的樹幹灌注著魔力的德卡斯特也面色逐漸變得蒼白。他的手掌始終穩定地依託在樹幹上，但整個人幾乎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站立的動作。最終他膝蓋一軟，整個人跪了下去, 但手掌倒還是始終貼在樹幹上，為法陣提供運轉所需要的海量魔力。
隨著他體內的力量被抽幹，德卡斯特的身體也逐漸開始産生變化。一個人逆向生長的過程被無限地加快, 他從一個成年人的外貌逐漸變成青年，再是少年、兒童。最終, 在他維持在十二三歲的外形之後，整個法陣所需要的力量似乎終於被滿足了，他停止了變化。
在巨樹空間的邊緣，緩緩浮上來了七具棺木，彼此之間距離均勻等分。德卡斯特松開了自己的手，坐在發亮的樹根上，大口喘氣, 臉上泛起病態的潮紅。他歇息了一會兒，才重新站了起來。
他走到那些躺著、人事不知的惡魔旁邊。德卡斯特現在的身軀實在是太小了，拖著人在地上走的時候便顯得有點不美觀。女性與小孩還要好一點，對於德萊與卡穆爾兩位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他便只能扯著對方的頭發和腦袋拖拽著前行。他將他們的屍體一一放入不同的棺木之中，並關上棺木的蓋子。
不同的惡魔似乎有著各自的對應，德卡斯特是有所對照地在進行活動，而並非隨意丟放。德萊、卡穆爾、昔拉、講師、尤爾，在裝填了五具棺木之後，仍然有兩具棺木是空缺的。空間以巨樹為圓心，被均等地分為七份切角，磚木中裝入了惡魔的那五分的切角上的法陣的光芒由原本德卡斯特法力的白光變成了不祥的紅色。
……仍然有兩具棺木是空缺的。姜蕪有一種術法上的直覺，再裝填兩名惡魔進去，便算整個法陣徹底完成了。等到那個時候，它才會真正地開始運作，發揮自己未知卻一定非常奇妙的效用。
在做完了這一切之後，德卡斯特沿著巨樹往上，他一路踩著樹葉形成的臺階，到了上層的白牆旁。他坐在了地上，看著樹冠上那些瑩白的果實，它們便是夢國尚未降生的新生兒。德卡斯特嘆了一口氣，他的聲音與外表匹配，是稚嫩的童聲，他說：“對不起，或許我本不應該與你遇見，將你引入聖城之中。如果你一定要恨誰，就恨我吧。”
他所處的空間並沒有其他人，而能夠看著德卡斯特、聽見德卡斯特所說出的話語的，也只有姜蕪一個人。姜蕪猜測他在與自己說話……他的口吻、他所說出口的內容，都絕不是她在夢國遇見的那位少年德卡斯特所匹配的。但他到底是誰？如今姜蕪已經徹底分不清楚“德卡斯特”這個名字下到底指的是誰了，這個名字並不像是常人的名字，只指向名字所有者自身，而是指向某個泛泛的群體，或者某個概念。德卡斯特到底是誰，恐怕連現在對姜蕪說話的德卡斯特也分不清楚了。
德卡斯特的腦袋倚靠著白牆，整個人看起來完全是一個脆弱的孩子。他猶豫著，最終站了起來。他走到白牆面前，他的手掌貼在白牆上，劃開了一道門扉。
姜蕪一驚，連忙將自己的意識收回。她的精神重新回到自己的軀殼之中，便看見德卡斯特走了進來。白牆在他身後彌合。他安靜地與姜蕪對視，表情是不符合外貌的、具有神性的安寧。
姜蕪先開口了。她說：“你到底是誰？”
德卡斯特笑了，他用一種哀傷的、惘然的眼神看著姜蕪。他說：“我是所有德卡斯特的集合。我是德卡斯特的群體意識，你見過的、沒見過的，任何一個德卡斯特都是我。我是他們意識的集合，是他們思想的合體。”
在姜蕪看來，那些“德卡斯特”，即使有著相同的外貌與名字，但實在不能算是同一個人。畢竟他們的經歷不同、思想不同，彼此之間甚至還會仇恨或者羨慕對方。但此刻面前的男孩如此祥和地看著他，姜蕪能夠從他的神情中找到任何一位她曾經見過的德卡斯特的神情的痕跡。他所說的話似乎並非謬誤。
姜蕪警惕地看著他，並無舊友相逢的喜悅。相反，她坐在沙發上，卻下意識往後縮，具有警惕與逃避意味。她說：“你和德卡拉做這些事，到底是為了幹什麼？”
德卡斯特始終用柔軟的眼神看著她。他說：“你應該聽女神說過了，祂希望你成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