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又撫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動作算得上溫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把頭側過去,不看她,顯然是一種沉默的抵制——然而下一秒她就又尖叫起來,鎖鏈絞緊了一些,她疼得面容慘白。
姜蕪重複了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不甘憤恨地看著她,而後者對於她的反應只顯得淡然而受用,“……尤爾。”
姜蕪鼓勵式地摸了摸她的臉,問道:“這是你生前的名字嗎?”
尤爾的瞳孔明顯震顫了一下,她沉默了幾秒鐘,戒備地看著她:“你要殺了我的話,快動手吧。你們驅魔師話都這麼多嗎?”
姜蕪並不對她的冒犯感到生氣,非常平靜地說道:“當然不是,我和他們不一樣——那些之前被你嚇跑的驅魔師,都是自信而絮叨地來,又驚恐萬分地哭喊著走吧?顯而易見我和他們不一樣呢,畢竟只有我戰勝了你,對吧?”
她的手拉上了綁著尤爾的一根鎖鏈,扯緊了一些,為此尤爾發出吃痛的嘶聲。“何況我也不是驅魔師。”
她的指尖與鎖連結觸處有淡淡的光芒,尤爾感到一種古怪的觸覺。
姜蕪看向她的眼睛,她也得以看清楚姜蕪那雙黑沉沉的眼珠。姜蕪說道:“可能對你來說有些新奇……我是鬼差。”
那種古怪的觸感彌漫著尤爾的全身,它讓她感到溫暖又龐大,像是無形中有一隻巨獸將她吞進了肚子裡。
即使非常詭異,然而久違的溫暖還是讓尤爾下意識因為舒適眯了眯眼睛。自她死去之後,她不能夠再感受到這種溫度了。
姜蕪的手指在空中隨意地滑動了一下,鎖鏈又像蛇一樣扭動著松開,最終消失了。尤爾跌坐在地上,低低地喘息。
“站起來吧。”姜蕪垂下眼睫,淡淡說道。
尤爾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瞪大了眼睛。她感受到自己的肢體不受控制地動起來,依據姜蕪的話語從地上站起來,忽略了身體上的疼痛,形成了一個規矩得好像要接受訓斥的站姿。
尤爾艱難地活動著自己的口齒,驚恐得聲音晦澀:“你定下了什麼契約麼……還是你也是惡魔?!”
姜蕪搖了搖頭,顯得有些無奈的樣子。她又重複了一遍,耐心地解釋道:“我是鬼差。可能對你們這裡來說比較新奇,但我實際上只是能夠差使鬼魂罷了,在我自己的家也只是平凡地在打工,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這裡沒有類似的職業。”
尤爾靜靜感受著自己身上發生的改變,不是契約,而是帶來壓倒性的命令……她苦笑了一下,稚嫩的臉與聲音與話語中的冷靜不成正比,“所以我現在是栽在你手上了,是吧?無論你是用什麼方法捕獲我的,總而言之,我現在是你的僕人了?”
姜蕪點了點頭,“是這樣。不過你也不要做出一副不甘心的模樣,現在已經很好了。”
她的手無意識地撫摸著女孩的臉,尤爾僵硬又溫馴地接受她的觸碰,聽她絮絮的聲音:“來到這裡之後,我作為‘驅魔師’見到了許多惡魔,都是我可以去捕獲的,不過他們都已經扭曲了,手上有許多鮮血,我只好將他們就地斬殺了……”
這就是鬼差的使命,對於無辜而彷徨的魂魄,便將他們帶到地府去往生,而對於那些已經犯下了罪、靈魂扭曲到無法再被回收的靈魂,便押送到地府進行銷毀。
這個全新的世界沒有地府了,但她仍然保留著之前的工作習慣,對那些扭曲瘋狂的惡魔進行消滅,而收押潔淨的那些……尤爾是她碰見的第一個潔淨的惡魔,也許這也和她死時還是個孩子有關。
尤爾抬頭看著女人的臉。她的面目非常平和,並不為自己驚世駭俗、獨一無二的能力感到倨傲,甚至有一些……上班的麻木?
女孩苦笑了一聲,說道:“不都是惡魔去引誘與欺騙人類,讓他們簽下契約,被驅使眾生嗎?現在顛倒了。”
姜蕪笑了一下,刻意做出一點快道:“這是這個世界給你的驚喜呢!你想想,你和其他那些惡魔涇渭分明瞭,有了一些特殊的經歷,是不是顯得很厲害呢?”
她的口氣像是在哄孩子,尤爾略微皺起了眉毛,但是女孩眼珠子在眼眶裡靈活地滾了一圈,又笑起來,拉長了聲音用刻意裝乖的聲音說道:“對呀,姐姐。我還有一個朋友,我想他也保有這份幸運,可以嗎?”
姜蕪當然看得出她這是要拖另一隻惡魔下水了,不過這對她來說也沒什麼壞處,頂多算是小小地加一下班。她點了點頭,尤爾做出一個恭敬的引路手勢,略微屈膝,嘻嘻說道:“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