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章 我這樣抱著您,替代您的……
頭是昏沉的, 失去意識,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暈了過去,姜蕪意識再有些清醒的時候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某人抱起來,對方的動作非常輕柔, 仿若在抓握一根羽毛, 稍微用力自己就會飄飛出去,不得不保持一萬分的用心。
她睜開了眼睛, 看著眼前此人的面龐:卡穆爾。這惡魔的面目相較她睡前, 顯得更加充盈與飽滿, 兩頰增添了許多血色, 能夠使人想到他收獲了怎樣的滋養——姜蕪轉頭看了看周圍, 那些關押著的惡魔已經全部不見了,被吃掉了。
察覺到她輕微的動作,卡穆爾笑了。藉由身體的接觸,姜蕪能夠感受到他胸膛微微的震顫——旺盛的、蓬勃的, 一個男人的生命力。卡穆爾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從膝蓋處抬起來,將她抱了起來。
他笑眯眯的, 說道:“您正好醒了,那我們便回去吧——請您原諒我的僭越, 以這樣的方式接觸您的身體。只是我想,您應當沒有自己行走的力氣了……”
事實正是如此,說實話,姜蕪甚至都不敢將自己僵硬麻木的腰彎一下,她疑心這樣的動作都會讓某根骨骼穿透某個內髒,引發一場慘案。
她虛弱地開口說道:“麻煩你了。”
“不麻煩。”卡穆爾如此說道。他低下頭去,輕輕地吻姜蕪的額頭——她現在也沒有任何力氣阻止。卡穆爾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甚至要哼起歌來。
姜蕪看了看周圍,不見其他人影。她開口問道:“審判者閣下走了?”
卡穆爾點了點頭,似乎有些不滿:“他在您睡過去之後便走了,匆匆忙忙,應當是有什麼事情要辦吧……”
姜蕪瞭然:那變革尚在進行時,審判者不知有多少人要殺要斬,自然不會守著她。以二人的實力相差,對方有數不清的方式可以在她做出造次行為的瞬間追殺她到天涯海角,便不必做守衛,白白耗費了自己的時間。
卡穆爾在樓梯間行走著,他們都看見了那些斷壁殘垣,地上的血跡,信徒主教們的屍首與血跡。
卡穆爾感嘆道:“若是沒有這一場事,我是萬萬不敢在聖塔中行走的……我這樣的汙穢之物,只怕會立刻被殺死。”
姜蕪扯動了一下嘴角,說道:“那你應該感謝審判者他們了。現在可沒人管得了你了,你在這裡大叫吵鬧都可以,那些煩人的主教們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來不及來懲戒你。”
卡穆爾笑了,他又低下頭去,用自己的下巴磨蹭姜蕪的臉頰,像一條依戀主人的狗。他說道:“‘大叫吵鬧’?我可不會做那種毫無風情的事情。擁有如此的特權和容許,我也只會像現在這樣抱著您行走,用我自己的雙腳衡量這我不能踏足的神聖之所、應許之地——與我尊貴的主人在一起,這已經是大不敬之事了。”
姜蕪也笑了起來,經由此表情,她又感到自己身體某處傷口開裂:“巧言令色。”
卡穆爾頗有得色:“您滿意麼?這就是我的天賦呀,我這樣傲慢的惡魔,在遇到自己的主人之後,又會自主地把自己壓進泥土裡去,盡心盡力地侍奉您……我這樣抱著您,替代您的雙足,彷彿我是土地,而您踐踏我,我卻為您鋪路。”
他們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卻沒有遇見一個活人,沿著正常的通路走下去,便再見那聖堂的血池與女神寶瓶,卡穆爾小心翼翼地行走,開玩笑:“我要是摔倒了,我們都落入水中,您可能毫發無傷,我這罪孽深重的惡魔可能就被銷毀了。”
姜蕪並不理會這個玩笑,而是看著那些紅色的水——它們與女神聯系,在功效上也具有超凡的作用。在她初見時,此處澄澈透亮,使人如踏足於夏日的海面,並不産生畏懼之情,但此刻一看,卻不由得令人膽寒。
這紅這血,也許是此刻聖教發生的變革之中,滋生出的邪惡與罪孽的化身。姜蕪如此想道。
走出了聖塔,一路在小道上走著,直至回到她自己的宅院:經歷了白日的屠殺,此處並沒有任何血腥與屍首。姜蕪想起來,以德卡斯特的殺人方法,是不見血的。
遠遠可以看到,聖子還坐在她離開時的那個位置上。他仿若一座石雕,面無表情,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雙手,整個人不言而喻地散發出頹唐痛苦的氣息來,除此之外,便別無其他聲響與動靜。
聽見卡穆爾行進的響動,他抬起頭來,看見了正被卡穆爾抱著的姜蕪——那張塵封的臉有了一些微妙的表情:他動了一下眉毛,似乎有一些微妙的不愉悅。
卡穆爾並不管對方的反應,他走近了,做示意,將姜蕪整個人送到了德卡斯特懷裡——這惡魔的動作倒是很小心,像是承接一件寶物,確認對方抱穩了才松開手,還確認了德卡斯特的姿勢是讓姜蕪舒服的,不按壓到任何傷口。
德卡斯特還未就這異常的姿勢與行為做出什麼反應,他便聞到了姜蕪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女人腹部那個傷口黑洞洞,被魔法封鎖起來,裡面是糜爛混亂的內髒與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