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睿對她關心,她心裡其實沒什麼觸動,畢竟庾睿對她來說也不過是一個有著血緣的陌生人,可她卻又會對他的關懷有著別樣的情緒。
二月初三這日一早,便到了望江縣的碼頭前,庾睿親自前來督辦庾氏名下的産業,運送一批絲綢往北朝去,讓桃漾坐在這艘船上,一路北上,隨商隊一同入北朝京都建鄴城。
庾睿站在碼頭前,直到桃漾的身影入了船艙,船隻劃出水面,他才抬步上了馬車,再往潁川郡回。
庾睿喜好作詩作畫,他的書房一直存放著一卷女子畫像,那是當年他隨長兄在潁川郡做客,曾有一夜,他醉了酒,夢到了雲中仙子。
他一直以為那是他夢中的女子,生的那般姿容,雖著素衣,卻清麗明媚,宛若仙人,直到那日他見到桃漾,就算她扮作了男子打扮,他還是一眼就在她眉眼間看到了夢中女子的影子。
原來,那不是一場夢。
那是真真實實的存在過的。
自司州邊境的望江縣走水路至北朝建鄴城,至少要走半月的行程,這是潁川庾氏運輸絲綢專用的船隻,除卻一位管事兩個婆子以及看守豪奴外,再無他人。
船上清淨,桃漾和陳月漪每人一間敞闊的船艙,趕了這麼幾日的路,一直未能休息好,上了船後和管事婆子在一處待了一個時辰,向他們打聽一些行船路上的事,以及北朝是怎樣的風土人情。
之後就回了船艙內上榻睡了一覺,直睡到日光西下。
再起身時,兩個婆子正在船上忙著做晚膳,桃漾剛睡醒,沒作男子打扮,身上穿了件藕荷色的棉布裙,往船艙尾部走過來,問她們:“是要包餛飩麼?”
她看到一個婆子正在和麵,另一個則在調餡料,王婆子見她過來,笑道:“姑娘午時就沒用膳,餓了吧,老奴先包出些來給姑娘煮了吃。”
桃漾對她輕笑:“不用,我剛睡醒還不餓,”她在張婆子對面坐下:“我和你們一起包。”王婆子見狀,忙道:“使不得,姑娘去船邊瞧瞧景罷。”桃漾拿起王婆子和好的面:“兩位阿婆不必跟我客氣,這一路行船還有好些日子,咱們一起忙活就成。”
兩個婆子聞言自不再說。
接下來的十來日裡,在船上倒也過的愜意,往日裡他們行船總會在沿途耽擱上幾日,這回許是有庾睿的交代,他們這艘船經過好幾個繁華熱鬧的府城時也未停。
只有船上的豪奴偶爾下去採買些吃食用物。
行船的第十三日,他們的船到了南北交界之地,用晚膳時,桃漾有些沒胃口,問王婆子:“我怎麼覺得船隻行的更快了些,有些胸悶難受。”
王婆子與她道:“是行的快了,如今南北朝剛互市,這交界處不太平,過往船隻每行至此處都要加快速度的。”桃漾聞言對王婆子應了聲。
簡單用了點粥後,她就回了船艙內歇下。
戌時,天幕暗下,桃漾躺在榻上有些口渴,起身來倒杯水喝,茶壺裡的水剛落進杯盞中,她整個人連同著船艙內的物件一同晃動,險些沒站穩摔倒在地。
桃漾凝眉,擱下茶壺就上前去推開窗,只聽船上的豪奴嚴聲道:“是水匪!”被攔下的船隻不僅她們這一艘,還有一艘貨船和一艘客船。
水匪的船隻高大且長,直直的攔在前方百米處,桃漾聽到管事揚聲和隔壁彙聚過來的船隻在商議:“舍財保命?你們是頭一回運貨吧,這群水匪殘暴嗜殺,就算貨物都給了他們,也不會放過咱們。”
“我們船上有二十豪奴,你們呢?咱們這幾艘船上的人倒不如一起和他們拼了,還能闖出個活路來!”
幾艘船隻並排而靠,桃漾在船艙內凝眉看著這片江水的走勢以及附近的地勢,陳月漪焦急的來到她這裡,喘著氣道:“管事讓我們待在船艙裡,鎖好艙門。”
桃漾對她頷首。
不多時,船艙外傳來刀槍劍戟的打鬥聲,江水潮濕,帶來陣陣的血腥氣,桃漾低聲問陳月漪:“匕首帶在身上了麼?”陳月漪對她點頭。
桃漾起身快速收拾她們的包袱,與陳月漪再道:“若外面的人不敵水匪,咱們就跳江,我適才看過,江面平緩,沒有沖擊,咱們往南面林木多的方向遊。”
桃漾的話說完,船艙外就傳來了孩童的哭鬧聲,打鬥聲漸止,隨之而來的是亂糟糟的求饒聲,桃漾和陳月漪相視一眼,把包袱牢牢系在腰上,趁著船艙內這時還很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