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母的丈夫是家裡掌勺的,他們進門的時候,他剛端了一盆蛤蜊湯,見他們進來,連忙摘了圍裙,招呼大家坐下吃飯。
清哥兒坐在席上,一句話也不肯多說,生怕說話來便要哭,顯得不好看,花姨母見他拘謹,笑著給他夾了好多吃的。
“這都是你小爹愛吃的,你看看,你愛不愛吃?”花姨母笑著問,“不愛吃也可以吃別的,你姨夫花樣做的多。”
“愛吃,謝謝姨母。”清哥兒吃了口碗裡的魚肉,確實滋味很好,肉很鮮甜,這魚他從來沒吃過,想來興義縣是沒有的。
小爹流落到那裡,再也沒吃過自己愛吃的飯菜。
“別哭,你一哭姨母也要哭。”
不知不覺眼睛就流了下來,花姨母離得他最近,他一哭,花姨母忍著的眼淚也要掉,兩個人抱作一團,一起痛哭。
前兩年的時候,街上黃猴兒敲門說,有他家月哥兒的訊息,她眼巴巴的等,等到有個黑臉漢子上門,開始她還覺得是騙人的,便想關門不見。
誰知這漢子一出手,便是月哥兒做的桂花脂膏,她們花家的手藝,老爺子死了以後,只有流落在外的月哥兒會做,那脂膏奇香無比,又儲存得當,摸來就是那樣好聞,她不信也得信了。
當即給那漢子倒了茶,聽他說起杏花村的故事,得知月哥兒早亡,花姨母的心揪起,捂著臉無聲嗚咽,又聽聞月哥兒還留了個孩子,她的心又重新恢複跳動。
“小爹不哭,秋生給擦擦。”秋生從凳子上爬下來,舉著王連越給的帕子,要給清哥兒擦眼淚。
花姨母回過神來,拿著帕子擦幹淨眼睛,月哥兒的孩子又生了一個孩子,她不該再那麼懷念過去。
她逗秋生怎麼不給姨奶擦,秋生人小鬼大,瞬間就拿著帕子跑去給花姨母擦。
有這個小鬼在,桌子上的氣氛才融洽了許多。
花姨母一家人都很和善,尤其是花姨母,拉著清哥兒說了許多他小爹的趣事,在清哥兒心中,小爹又立體了幾分,不再只是停留記憶裡的那點溫存。
花家祖宅在老爺子去世後就賣了,家裡不再做生意,留著那麼大的宅子,養著那麼多人也無用,花祖母搬到了郊外的宅子裡養老,前兩年也去世了。
花姨母是家裡的老二,跟小爹歲數差個幾歲,兩個人還多相處了幾年,花姨母的姐姐嫁人家早,跟小爹不親近,所以知道清哥兒來了也什麼動容,甚至不打算跟清哥兒相認。
清哥兒便也沒討嫌,只是送了點禮過去,表示一下心意,這一趟回來,是特意把小爹的骨灰帶回來的,等著入了祖墳,也算是落葉歸根。
花姨母知道清哥兒做了花脂生意,很是欣慰,又是低頭垂淚,她想著讓清哥兒留在江門,繼續發展生意,江門四季如春,鮮花多的數不勝數,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
“家裡剛買了山頭,準備明年自己栽種些果樹,”清哥兒搖頭拒絕了,看了眼旁邊不說話的王連越,“我在西邊生活慣了,來了江門還覺得潮濕呢。”
“也罷,你日子過得好就行,若是受了苦,也不要怕家裡遠,隨時回家來。”
花姨母也看了眼王連越,她跟這個漢子沒多說過話,聊也只是聊月哥兒跟清哥兒。
她只知道他原來是個獵戶,腿還跛,心裡本來是有幾分看不上眼,不過看他對清哥兒好,又聽聞清哥兒說他做的那些事,心裡不滿頓時煙消雲散。
清哥兒這孩子過的苦,小時候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王連越待他好,他們這些個遠處的親人要懂感激。
她心裡實在是可憐這孩子,清哥兒住了小半個月,什麼好的都要買了送,彷彿要把這前二十年都補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