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始終在湖畔的黃昏裡迴圈,除了婆娑的梧桐葉,就只剩夏理和唐頌延伸至腳下的影子。
山與高塔,橋與沿路的舊居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夏理牽著唐頌的手走在更靠前的位置,純白的衣擺與書包背帶隨腳步輕悄地擺動,捉住徐知競的視線,叫他連回憶都只能如此追索。
“你不記得了。”
舷窗外的雲絮就在這一瞬驟然退去,真的如同一次穿梭,倏地將畫面抽離,換上杳無邊際的青藍。
徐知競恍惚以為夏理會消失,倉促握住了對方的手腕,像那年和唐頌搶冰淇淋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肯松開。
冰淇淋球掉到了地上,在夏日午後迅速消融。
那麼夏理呢?
徐知競隱約有了一種預感。
可他寧可認為那是無端的臆想也不願承認自己就是害怕,只好騙自己說夏理根本就不可能離開。
“我記得的,是一支香草味的冰淇淋。”
夏理透粉的關節,露在襯衣外的脖頸,熱到泛紅的臉頰,還有身上薊花似的清苦香氣。
徐知競全都記得。
徐知競那時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愛看夏理。
他的青春期來得延遲而猛烈,在平靜地度過十數個春天以後,突然陷入了夏理虛幻的懷抱中。
少年輕晃的小腿在一個又一個夢裡披著樹蔭向他敞開,竹編的搖椅後是青灰的洋樓,滿牆燒紅的淩霄花,一地落英繽紛。
那雙失焦的眼睛映出葉片間斑駁的光點,世界好像永遠都定格在某個留存於北山街的夏天。
徐知競俯身舔吻對方的唇瓣,從久遠的夢中一直吻回此刻。
他垂眸看夏理,將五指擠進對方的指縫,託到唇邊,好珍重地碰了碰。
“不用這樣的,你不記得我也不會生氣的。”
夏理還以為徐知競又要演什麼深情戲碼,乖馴地為對方開脫。
他實在猜不透如今的徐知競。
分明上一秒還溫柔繾綣,下一秒就又變得冷然疏離。
徐知競跟在這句話後忽而將手從夏理指間抽走了,留下即刻散去的體溫,以及縹緲的一陣草木氣。
夏理蹙著眉,想要開口卻又咽了回去。
他沒有必要再為徐知競的壞脾氣費心了,這趟航班落地他們就會分開,再怎麼不愉快也已然接近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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