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理沒有把話說完,避開視線,省去了後半句。<101nove.提醒過他,大家都在扮演各自的角色。
夏理又何嘗不是將自己演出得楚楚可憐,好像貪慕虛榮,欲壑難填的只是他的父母。
他刻意地自我欺騙,甚至隱去了那顆早已習慣了居於人上的心。
“世界上有哪個人不虛偽嗎?”徐知競反問,“早就不是創造聖人的時代了。”
他沒能聽懂夏理的意思,隨口的敷衍卻恰巧對應了話題。
時間不存在於宇宙,可依然切實地流經人類的歷史。
度過那段由諸神與信仰構成的年月,如今的世界早已被新的階級所主導。
跳動的數字與前方的符號便是嶄新的神明,左右人的精神、思維與內心,將一生都困死在對其的渴求之中。
夏理太早見過了雲端之上的風景,因而割捨不下,再也無法用對待未知事物的喜悅心情去迎接未來。
他空落落的心室裡擠滿的皆是不甘。
不甘自己惶惶看不清前路,更不甘要拿身體去換曾經所唾手可得的一切。
夏理在索倫託熱忱的夏季深深望向自己的內心,沒能探得半點希冀,只有腐朽的殘骸,不斷坍縮的空洞,以及寂靜且恆久的無望。
“我想吃冰淇淋,徐知競。”他忽地想起那些陌生青年手中融化的冰淇淋。
夏理亟待一些甜食來為他貧弱的心髒鎮痛。
——
小鎮廣場上有樂手正即興演出。
夏理坐在噴泉旁,聽水聲將琴音遮得時輕時響。
陽光太刺眼,水珠飛入池中,砸碎池水,‘叮咚叮咚’清脆地濺起水花。
四散漾開的波紋推著光影輕輕搖晃,投落到夏理臉側,悠閑而緩慢地閃爍。
他望著徐知競走向一家冰淇淋店。
對方的背影舒展且挺拔,即便在人群中也顯得優雅。惹眼地跳脫出來,掩去一貫的惡劣,好像詩歌裡在重重教條的規訓下克己複禮長大的青年。
夏理為這樣的想法出神半晌,許久方才收回思緒,腹誹自己無端的臆想。
徐知競的溫柔妥帖皆有前提,這一瞬所見到的無非是用以偽飾的表象。
“檸檬香草。”徐知競帶了兩杯冰淇淋回來,“還有巧克力的。”
奶油已經開始融化了,甜津津順著杯壁爬向徐知競的手背。
夏理決定不下,視線跟著那道黏膩的糖漿流到對方的面板上,也不知是怎麼想,莫名其妙地牽過徐知競的手送到了唇邊。
他探出舌尖,點在化開的糖漿上。
柔軟濕熱的唇舌輕抵泛青的經絡,或許是幻覺,夏理感知到徐知競的脈搏重重跳過了一聲。
“檸檬香草好吃。”夏理抬起頭,盯著徐知競的眼睛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