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羊角村
月光像一層慘白的紗,籠罩著半山腰那座廢棄的神廟。
陸明遠的手指擦過石壁上的刻痕,青銅匕首在掌心微微發燙。三十七歲的考古學家此刻渾身顫抖,不是因為山中刺骨的寒意,而是因為他終於找到了——牆壁上那些被歲月侵蝕的符號,與他妻子臨終前面板下浮現的紋路一模一樣。
“果然在這裡...“他喃喃自語,撥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身後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音,陸明遠猛地轉身,匕首橫在胸前。
“誰?“
樹影婆娑,只有夜風穿過殘垣斷壁的嗚咽。但匕首上的青銅饕餮紋突然睜開了眼睛——那對用硃砂點染的眼珠在月光下轉動,直勾勾地盯著他身後的黑暗。
陸明遠感到後頸汗毛倒豎。作為研究商周祭祀文化的學者,他見過太多詭異的事情,但都不及這半年來的萬分之一。自從妻子離奇死亡,自從他發現兒子陸昭右手上開始出現那些會流血的符文...
“啪嗒“。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他的手背上。不是雨。
抬頭望去,神廟殘存的橫樑上倒吊著三具屍體,像屠宰場裡放血的牲畜。他們的喉嚨被利落地割開,鮮血順著腳尖滴落,在地面的凹槽中匯成細流,流向中央那個青銅鼎——那正是陸明遠此行的目標,傳說中周穆王用來與“西王母“締約的祭器。
“陸教授,久仰。“
陰影中走出一個穿中山裝的男人,手中把玩著一枚青銅鈴鐺。他的聲音溫潤如玉,臉上戴著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卻讓陸明遠聯想到冬眠的蛇。
“你是誰?“陸明遠握緊匕首,注意到男人左手小指上戴著的青銅指環——上面刻著與妻子研究筆記中相同的符號。
“鄙姓姜,算是這座廟的...管理員。“男人微笑著向前一步,月光照出他異常蒼白的膚色,“您夫人很有天賦,可惜沒能完成她的研究。“
陸明遠的大腦轟然作響。妻子林晚秋的死被醫院記錄為“原因不明的溶血性貧血“,只有他知道真相——她在翻譯某塊青銅殘片上的銘文後,全身開始浮現黑色紋路,最終在滿月之夜,面板下的血管如同被無形之手扯出,在病床上綻開一朵血色的花。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陸明遠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姜先生遺憾地搖搖頭:“是契約選擇了她,就像現在選擇了您。“他忽然抬手搖鈴,清脆的聲響在山谷中迴盪,“您不該追查到這裡,更不該帶著那把匕首——它上一次出現,是在公元前947年的人祭現場。“
陸明遠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在石壁上扭曲變形,像是有生命般掙脫了他的身體。劇痛從腳底竄上脊椎,他低頭看見無數黑色絲線從地面血槽中爬出,纏繞上他的雙腿。
“昭...兒...“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陸明遠用匕首劃破手掌,將血抹在胸前掛著的玉墜上——那是他留給兒子十三歲生日的禮物。鮮血滲入玉石瞬間,整座神廟的符文同時亮起猩紅的光。
姜先生驚訝地挑眉,隨即輕笑出聲:“有意思,您居然改寫了契約。“他彎腰拾起掉落在地的玉墜,“那就讓令郎自己選擇吧...是成為祭品,還是...“
山風驟起,吞沒了後半句話。橫樑上的屍體輕輕搖晃,它們的血仍在流向青銅鼎,鼎中漸漸浮現一張模糊的人臉,對著月亮張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