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見此變,麟身男子雙腳猛踩地面直衝天際,衝至半空已再次搖身變成個巨身麒麟,卻見他猛吸口氣將半天的烏雲全吸進腹中,再一噴吐竟放出炎炎火浪燒向雲中翻騰的巨龍。
誰知巨龍不甘示弱同樣鯨吸雲氣,再一吐出也是熊熊烈焰朝著麒麟燒去。若仔細看,麒麟全身籠在火中焦灼不堪,而巨龍身軀頗長只被燒了半邊。麒麟灼痛難忍率先敗陣下來,落下雲頭就地一滾重又變成了個赤身男子,已被燒灼得面紅身赤。
頃刻間烏雲散去狂風停歇,龍虎寨裡煙火彌散,哀嚎痛哭不絕於耳。
神麟落地護在青衣道人跟前,那道人端坐在地調機理氣,一時半會兒怕是沒什麼抬手之力。
“前輩!且聽我一言!”
赤著胸膛的男子護在青衣道人跟前,擋著身前來人。
華陽越過神麟的臂膀看去,在一片煙火中,正有一道身影分散煙霧走了出來。
那人身姿與常人相等,一身衫裙被火焰灼燒已有些焦卷,長髮挽束在頂以玉簪扎著,幾縷絲髮散落下來經風吹拂凌亂飄搖。額心一道神秘印記一閃而逝,才一放彩便隱沒不現。俊美面容微微皺起,卻是因為一柄貫穿肩頭的寶劍拉扯牽動所致。細認面目,竟是個女子形容!
瞧著倒是年輕,只是華陽斷然不覺得那人就是這般芳華模樣,他心裡明白,那人真身可是個傳說裡的真龍咧!若是按照王雲老哥的說辭,也不知她是天龍種,還是那地龍身!
“限你三句道明因果,說得差了,縱你天生瑞種便也留下吧。”
那煙霧裡現出身形的女子聲音清脆,聽來如微風撫鈴,玉石相擊。
她也不作怒,彷彿對遭受的冒犯和肩頭傷勢並不如何在意,只凝眉拔出肩上寶劍,待整劍拔出肩頭已是鮮血淋漓。她舉劍略一打量,便隨手丟在地上。
神麟整理一番措辭,冷靜道:“還請前輩悉知,受我家先生指派,這番前來一為助廬陵知縣平治此山匪患,二為助崑崙弟子脫身。我家先生如今身居人朝,統轄一國山水根運,執掌神鬼監察職能,今朝欽天監化名神機是也。”
陰雨隨這女子落地便開始下,越下越冷,有凝冰化雪的勢頭,打在人身上侵染一身寒涼,凍得人直打哆嗦。
“此為第一句,我不在乎你家先生是誰,縱是當朝皇帝來了都不行。”
女子自顧將髮絲攏束規整,身上彷彿披了一層朦朧澤光,雖雨水密集,卻滴毫不沾裙裳。
神麟想了想,重新說道:“來時我家先生告知,他有一位舊友在仙磯山清修,想來就是前輩了。先生曾言,曾於漢時與您雲山賞雪、蟾宮對弈,曾於唐時與您四海探幽、桂下品茗。五十年前,先生還親身來此會訪過您,只是那時因世事牽扯生了些誤會。”
說話間,雨水已經變成細密冰珠砸落下來,打得人臉生疼,再頃刻已成鵝毛大雪紛揚落下。那女子伸手出去,匯天地風雪覆滿一捧,輕輕按壓在肩頭流血的劍窟窿上,一抹而過傷口閉合如生新肌。
“這賞雪對弈、探幽品茗,我早已記不得了,只是依稀記得五十年前的確有個潑皮非要跟我攀舊,被我打發走了,沒想到他竟誆騙了你這愣種給他賣力!你還有一句。”
大雪落地,沒經多久便覆了滿地,將地上雜亂的骷髏、屍血、炭火掩進雪裡,倒顯得乾淨許多。
神麟有些慌張,已經搬出自家先生那人依然不講情面,還剩一句辯駁機會,說不好得話怕是要吃苦頭,只是自己天生麟甲皮糙肉厚,山上這群凡夫怕是要沒了性命。
他正愁不知該如何是好,忽有人振聲呼道:“你這賊女子能耐頗高卻不分善惡,幫助賊匪虐殺人命,縱是化了人形修了人道,怕也是條孽龍吧!”
這張聲的正是華陽,他勇氣陡生哪管生死,自是言辭振振,只是苦了那神麟慌忙舉手捂了他的嘴,暗聲叮囑。
“我們的命此時還捏在人家手裡!小兄弟謹言慎行呀!”
那女子彷彿見著了難得一見的事情,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樂笑起來。這些年來,敢與她在言語上爭鋒的,除了五十年前那個被她打得半死的騙子外,這人倒是頭一個。
只是瞧著他身上破爛,看來也只是個愛逞口舌的凡夫而已,這種人她見得多了,千百年來有多少自以為是的豪傑君子為博美名,在她跟前裝腔作勢又或吟詩弄賦,徒增她心裡笑話。到頭來還不如與山風為伴,與蟲魚為鄰,與賊匪飲酒直抒愛恨,與亡徒稱兄坐談性真。
她笑了一陣,低頭看了看綁縛在地的匪山二當家,這野修陰狠歹毒手段殘忍,在她看來不過是螞蟻爭食時,鉗鐮鋒利些而已。她見過太多是非曲直與生殺奪予,也早已厭煩了人間辯論善惡的遊戲。
“小乞丐,你們人間法講求個證據,你何時見過我助賊幫匪虐殺人命?若是說不明白,我倒是要先碎了你!”
女子言出攜風裹勢,無數飛雪如生鋒刃,刮擦在臉立即現出條條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