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同昌避而不答,反問道:“仙子知道如何才能讓本將滿意?”
都說女人的臉比六月的天都難以捉摸,柳卿憐似乎更是深諳此中三味,幽怨瞬間變成含羞帶怯的微笑,“怎麼不知道。將軍在溱川城外把謝大都督的次子趕回清涼山,無非就是希望他能死得遠一點嘛,骨肉相殘這種戲碼奴家聽得多了,不說從中能夠得心應手,想要悄無聲息的挑撥挑撥,讓一山不容二虎,倒是自忖能做得到。”
柳同昌哈哈大笑幾聲,讚道:“仙子果然善解人意!”
柳卿憐撇了撇嘴,輕聲嘀咕:“將軍倒不像傳聞中一樣善解人衣。”
似乎對她這種言語之中的撩撥早已習以為常,充耳不聞的柳同昌急切希望她能儘快離去,這樣的女子不能久留在身邊,很危險,等她走了,立即去城中不花錢的青樓裡挑個姑娘鏖戰一場,憋的久了渾身難受,“來人,拿酒來!本將要為仙子送行!”
柳卿憐微微怔了一怔,白眼道:“沒良心的,這就急著攆人,非把奴家送到旁人床上去才甘心?”
邊軍紀律之嚴明可見一斑,半柱香功夫就有人捧著一罈酒、兩隻瓷碗走上城頭,心知柳卿憐精擅用毒的大胖子謹慎小心,親手接過酒碗擺在牆垛上,拎著酒罈分別斟滿,而後端起一碗退後半步,“本將就在武威靜候仙子佳音,莫要讓我等得太久。”
柳卿憐輕嘆一聲,伸手端起另一隻酒碗,跟柳同昌手裡的酒碗輕輕一碰,仰頭就喝下。
柳同昌緊跟著一飲而盡,不再說話,柳卿憐作出依依不捨的樣子道別,見他只是皮笑肉不笑,留下一個幽怨的眼神,縱身御空往北而去。
她離去之後,柳同昌微微偏頭,竟然把剛才喝下去的酒水全部吐到城外,冷笑道:“當本將看不見,碰碗的時候,你碗裡的酒水漾出來幾滴?”
此時已經離去數里的柳卿憐,臉上也是同樣的冷笑,“沾著碗沿,噁心的胖子必死無疑!這才是赤練仙子的能耐,正好拿柳同昌的性命,當做混進清涼山的投名狀。”
一炷香功夫,仍然在城頭上面朝東方遠望的柳同昌,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絞痛,接踵而至的就是周身所有經脈都開始抽搐,這種痛楚來得極為激烈,像是仲夏的疾風驟雨。
意識到中了毒,柳大胖子兩手死死抓住牆垛不至於摔倒在地,想要提起體內真氣想壓制住毒性,可越是這樣,經脈就痛地越厲害,張嘴都發不出聲音,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快蒙上一層陰沉沉的灰色,體內一條一條經脈像是在翻滾不休的蛇蟲,又想有不計其數的微小毒蟲在血肉裡不停爬動,血氣全部上湧,堵在心口,透不過氣。
喉嚨裡的微弱嘶吼聲,被風聲掩蓋。
等麾下一眾心腹親衛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柳同昌已經站著死在武威城頭。
七竅流血,蜿蜒如蚯蚓。
兩隻手,仍然撐在城頭。
八月初三,武威城十五萬北境邊軍徹底群龍無首,有人如喪考妣,有人如釋重負。
王圖霸業,一如城外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