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回來了,小公子,快過去讓姑父抱抱。”永嘉侯夫人笑著說道,傅嵐宸將手中的錦冊交給身後的太寧宮大太監昭夷,自己一把將徐昭言抱在懷裡。
“好像又重了些,不錯。”傅嵐宸笑眯眯的說道。
永嘉侯夫人就等著這一句呢,忙上前來拉住傅嵐宸的衣袖,“陛下不覺得,小公子的眉眼像極了他姑姑,長大了肯定是個玉面小郎君,不知會風靡光凌多少閨閣女子。”
傅嵐宸“嗯”了一聲,去看裴驚鴻,略對比了一番,心裡想到若是這孩子能得她眉眼的一半,永嘉侯夫人的話便不是虛妄。
“所以陛下和夫人,應該趕緊生個小皇子才是,可不能白白浪費了這大好的傳承吶!”永嘉侯夫人故意將音量提高,就是要說給這頭和那頭的兩個人聽。
裴驚鴻別過頭,尷尬的用手帕擋了擋臉,傅嵐宸也將孩子抱到了窗沿下,帶他去夠院裡的杜鵑花。她看著傅嵐宸的背影,清影寥寥,明月昭昭,她與他的孩兒,會是什麼樣?
這一年多來,她想過很多回,她對傅嵐宸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樣的?她是裴照錦的時候,他們是無話不談的少年玩伴;她是徐歸宜的時候,他們也做過相敬如賓的平淡夫妻;如今裴氏一門得以昭雪,她是堂堂正正的裴氏女,裴驚鴻。
傅嵐宸曾經問她,想不想恢復裴照錦的身份,或者徐歸宜的身份也可以,但她再三思考之後,還是決定以裴照錦妹妹的身份,面對世人。
當年白氏在江東的小鎮裡,生的是一對雙生子,她還有一個生來體弱的妹妹,她的妹妹也應該得到世人的關矚。
她這一生,曾鮮衣怒馬,也曾披荊斬棘,曾赤心孤絕,也曾拜過神佛。
第一個十三年,她作為武靖侯府的小世子,享盡了尊榮富貴,母親是北境戰神,姨母是皇帝寵妃,好友是中宮嫡子,多少人捧著,敬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第二個十三年,她不停的變化身份,活在滿門被滅的恐懼中,家破人亡的仇恨裡,她日夜籌謀算計,她不敢對任何人敞開心扉,不敢對任何人表露自己的身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今年,她二十七歲了,是否也可以迎來人生的第三個階段,她和傅嵐宸的階段。
她曾經不知道,自己對於傅嵐宸到底是一番怎樣的感情,是期盼,是怨懟,是感激,還是行雲流水般的朝朝暮暮。
直到,徐彥寫信來光凌,問她歸期可定?是啊,她如今報了仇,前塵了結,只要她願意,傅嵐宸根本不會阻攔她回到江東,甚至還會幫她安排好所有的一切,可她猶豫了。
後來南宮明塵前往遼東的時候,也問她要不要去看雪山神女,她也猶豫了.....
於是南宮明塵說:“當年,我對還是太子的陛下,說過一句話,滿目山河空望遠,不如憐取眼前人。夫人,如今我也將這句話送給你。祝您,此後一生順遂,長樂無憂。”眉目高華的男子,對她微微拱手之後,便毫不猶豫的離開了這座宮廷,這個皇城。
那她呢?她猶猶豫豫了這麼久,不就是因為她捨不得傅嵐宸嗎?
這宮牆雖高,樓臺千闕,金風細雨,霧雪茫茫,她看著他一人登頂,無限榮華,也無限寂寥。
她捨不得,讓他一個人困在這城裡。
她開始清醒的意識到,她一生追求的盡頭,不是煙雨江南,也不是奇麗河山,而是他的身旁。
傅嵐宸轉過身來,走向她,將徐昭言放到她懷裡,溫聲笑道:“阿言,把你摘的杜鵑花,送給姑姑,好不好?”
一旁的沈氏連忙補充道:“不是阿言摘的,是姑父摘的,摘來送給姑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