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狂風乍起,雷聲震動,一場暴雨突如其來的落在了光凌上空,東宮的桃花,一夜之間全凋謝了。清晨起來,宮人們多數在院子裡打掃落花,長風襲來,盧至柔扶著成鶴薇走出淳徽殿,望著漫天桃花雪,眼淚又模糊了雙眼。
“啟稟兩位良娣,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回宮了。”小宮人急匆匆的趕來彙報。
成鶴薇和盧至柔一副悽然的神情,並無多少變化。成鶴薇麻木地流著眼淚,盧至柔咬著唇,壓住喉口難以控制的哽咽,抬了抬手,哀傷道:“知道了,下去吧。”
傅嵐宸回到東宮,見到的便是滿堂的喪儀,黑布白紙,眾人都身著孝服。本來一直有斷斷續續的哭泣聲,但是傅嵐宸進門之後,一切又是寂靜的可怕。
吳嬤嬤和襲月已經哭的眼睛紅腫,互相抱作一團;青玉只在一旁立著,不言不語不哭不鬧;偏殿之中的徐周燕,沈氏,一個個皆形如枯槁。承恩公府的徐祝寧,剛生產完沒幾天,哭喊著也鬧騰著要來,卻被徐承禎按在了屋裡頭。
傅嵐宸定定的看著徐歸宜的靈位,他最後記得她的臉,是那日在九華門下,天空中飄著飛雪,觸上他的眉梢,她的眼角。她輕輕上前,替他拂去了眉梢的雪粒子,他也難得輕柔一回,伸手為她撣去了眼角的霜寒。
她默默地望著他,婉約從容,恬靜溫和,像一泓清水,笑言道:“妾在光凌,等殿下早日歸來。”他那時還有些茫茫然,指尖離開她眼角的時候,他終於對她露出一點笑意來。
那時的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竟然是他們的一生了。
思及此處,傅嵐宸的心痛難忍,焦躁不安的情緒又湧了上來,如那些年一般,身體像是沉溺於深海里,睜不開眼睛,無法呼吸,這樣的感覺,多麼熟悉。
禮部的官員們見到傅嵐宸進來,本欲跟他商量一些事情的,卻見太子殿下望著太子妃的靈位,駭然的笑出了聲,淒厲著,哽咽著,綴泣著,壓抑的笑聲從他喉嚨間跳出來,在肅然又寂靜的靈堂中,清亮又詭異,笑聲竟然越來越大。
太子殿下......這是瘋了嗎?立刻宣太醫?還是先進宮告訴皇帝陛下?眾人被傅嵐宸的反應,接嚇得不知所措......
次日,皇帝命禮部謝敘,將擬定諡號的冊書,拿過來給傅嵐宸過目的時候,他的手中正捏著一塊純色玉珏,只因他攏在衣袖中,讓人看不清玉珏的樣式和質地。
“殿下,這是禮部為已故太子妃擬定的幾個諡號,陛下說請您親自過目。”禮部侍郎謝敘躬身說道。
傅嵐宸抬了抬眼,對一旁的青玉吩咐道:“你先下去吧。”青玉跪直身子,抹乾眼淚,從地上起來,行禮告別,退了出去。
謝敘見狀,忙將手中的冊子,雙手遞到傅嵐宸的手上:“殿下,請過目,若覺得不好,可以直接跟微臣說,我們還可以再調整。”
待到謝敘等人離開之後,傅嵐宸終於將攥在手裡的玉珏亮了出來,死死盯著,恨不得摳出一個“裴”字來。
這樣的玉珏,他見過。
從前的裴照錦有塊一模一樣的,只是裴照錦的那一塊,正面刻了一個“裴”字,是裴氏榮耀的象徵。
而傅嵐宸手裡的這一塊,是青玉剛剛交給他的,是徐歸宜在最後關頭,託付給青玉的。潔白無瑕的一塊璧玉,沒有刻字。
這雖然不是裴照錦的那一塊,可傅嵐宸知道,這樣的玉珏,除了裴家人之外,天底下哪裡還有呢?
青玉說:“太子妃說了,若是殿下還有想不明白的,就去找恭敏侯,他會告訴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