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了許久,傅嵐宸跟沈煜說:“阿煜,下個月,陪我去一趟斕州吧!”
雖然不知道傅嵐宸為何在緊要關頭要離開光凌,但是他想到太子妃的故鄉在斕州,想著只要能解開傅嵐宸的心結,不管什麼事情,沈煜都願意陪太子哥哥一起。
皇帝和皇后也是這個想法,於是傅嵐宸此行出京非常順利,皇帝還大大方方給了一個名頭,江東沿海一帶海盜猖獗,讓太子前去監管地方將領鎮壓或招降。
江東的秋天,溼潤多雨,氣候氤氳,有碩果累累的喜悅,也有天色將頃的漠然。
傅嵐宸意外的在斕州見到了南宮明塵,南宮家如今這樣昏亂,他竟然還能抽身來一趟斕州。
晚上,大家都去歇息了,南宮明塵帶著兩壺燒酒來找他。烈酒滾燙,直燒得傅嵐宸心腔如烈烈火焰,但卻一聲疼都不作。
南宮明塵仰著脖子灌了一大口酒,囫圇飲下,繼而眉眼清淡的看向傅嵐宸,輕呵道:“殿下的酒量比在遼東的時候,好了些,從前清芝酒一壺就醉,現在這樣烈的燒酒,一壺竟也能撐住!”
傅嵐宸想起,他們在遼東攻城的那段歲月,南宮明塵見多識廣,他們也算.....相聊甚歡,南宮明塵帶他去地窖裡面喝酒,第一次喝的就是清芝酒,味道香甜清冽,他甚是喜歡,直誇好酒,但是喝了一壺之後,就醉倒了。
清芝是好酒,是排得上名號的美酒;但是,後來跟著士兵們一起喝酒喝多了,開始喝著各種沒有名字的民間燒酒,甘冽滾燙,傅嵐宸曾形容那感覺像是心口起了一團紅蓮焰火,久久不滅。
他對南宮明塵的過往,以及他們在真清觀的那段時日,其實瞭解不甚詳細。他一直想找機會好好的瞭解一下,但是見到了他,自己什麼都沒問出口,反倒是南宮明塵先問了他。
他問,少年時期的裴照錦是個什麼樣的人?
傅嵐宸聽完愣了許久,望著天邊的一輪弦月,失笑出聲,他認識的裴照錦.......“聰慧善良、明敏好動、眉眼如畫、熱烈張揚......”
烈酒燙喉,傅嵐宸不由大咳了一聲:“.......仗著自小習武的底子,喜歡打抱不平,喜歡湊熱鬧,還有點侯門公子的潔癖和嘴欠......”但是這些在傅嵐宸的眼中,都是很好很珍貴的品質。
傅嵐宸是光凌皇宮裡的鳳凰兒,驚才絕豔,如美玉一般熠熠生輝。但只要傅嵐宸一跟裴照錦對上,傅嵐宸十有九輸。
上天的安排總是這樣,一物降一物,沒由人分說。
南宮明塵聽著聽著,神色不變,眼眶卻紅了,他想起了他的小丫頭,那些年一個人在觀裡過活,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我六歲的時候,生母死在了一場大火之中,至此沒了家,流落成小乞兒的時候,被真清觀裡的老道士撿了回去......”
傅嵐宸知他憶起了往事,便連喝酒的聲響都低了很多,生怕打斷了他。
“我第一天到真清觀,心下好奇,隨處逛了逛,便瞧見一個石獅子後面,躲著一個小丫頭,年歲比我小很多,覺得好玩兒,就去逗了逗。”
“.....她因常年病著,瘦弱的很,風一吹都要咳上半天,膽子又小,又極愛生氣,脾氣一點兒也不好,每回生氣要哄上好幾日。我在觀裡住了十年,她也.....陪了我十年。我幼年無父無母,無家可歸,她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牽絆。”
說罷,他的眼角溢位一串清淚來。
他是孤星入命,所以父母早亡,那十餘年間,身邊只得那一個小丫頭,年年歲歲,日日月月,噓寒問暖。
後來他在遼東,聽聞徐家三小姐嫁入東宮做太子妃,他雖不看好太子的風評,但只要他的小丫頭,平平安安的就好。
只要她平安,他願意為她掃除所有的障礙,助她安安穩穩的富貴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