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進宮的時候,徐歸宜在東宮中都是簡潔裝扮,長髮半挽,梳了個參鸞髻,兩邊各插一隻九色百寶玲瓏金步搖,身上一件瑰色娟紗金絲繡花長裙,並無過多的墜飾。
她一個人站在冷泉苑中,看著幾株桃樹帶來的春天,樹枝上穿落著稀稀落落的幾簇桃花,顏色淡淡。徐歸宜不禁回憶起江東的春景,必是花紅柳綠,春江水暖,真是無限懷念啊.....
傅嵐宸進入後院之時,便看到此番場景,光凌三月春,一樹穠桃花,還有他的太子妃。徐歸宜靜靜站了很久,許是想到了什麼事,想的出神,連他的到來都沒有發覺。
他原是要找徐歸宜談事情的,但看這滿園春色如許,美人風姿搖曳,實在不忍驚擾。於是靜靜的等在徐歸宜身後,等她什麼時候看完桃花,什麼時候再回過頭來看見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歸宜感覺到有一陣春風拂過臉頰,有了絲絲寒意,才回過神來轉了個身。一轉頭便看到了,漫天青空下的傅嵐宸,修身玉立,眉目堪絕,容光煥發的如瑤林瓊樹般熠熠生輝。
兩人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對望,靜謐的看著彼此,誰都沒有先說話。過了一會兒,徐歸宜打破平靜,率先朝傅嵐宸走去,他也朝這邊走了過來。不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徐歸宜強壓下內心的悸動,佯裝從容道:“參見殿下。殿下什麼時候來的?也不說話。”
傅嵐宸眉宇暈開,聲音含笑:“太子妃瞧著那樹桃花,似乎比看見孤更開心?”
徐歸宜屏氣,一時語塞,憨笑道:“讓殿下見笑了。”
傅嵐宸卻並不是真心要嘲笑她,反而柔聲道:“一樹桃花而已,有什麼大礙?太子妃心生歡喜就好。”言罷,滿目春意。徐歸宜心中更加氣湧彭拜了,他剛剛說,只要她心生歡喜就好了???
......心生歡喜。
有多久,她都忘了人生中還有這樣的詞彙存在。她心頭一時間湧上諸多情緒,江河奔濤般在她心口亂撞,撞的她身心凌亂不堪。她眸子漸漸溼潤,只好垂下眼睫,不敢再看傅嵐宸。
“殿下,是有什麼事要對妾身說嗎?”徐歸宜聲音有些低微。
傅嵐宸的眼神順著她垂下去的眉睫,也沉了下去,半響才開口道:“舅舅大婚之後,會常駐光凌。父皇的意思是,讓孤暫代巡視西境一職。”
長平侯的婚期定在三月下旬,難怪傅嵐宸這幾日不是往長平侯府跑,就是往城郊的朱雀營去。
徐歸宜聞言一驚,抬眼看向傅嵐宸,有些語凝:“朝廷諸多良將,一定要殿下去西境嗎?”皇帝就算想釋下宋家的兵權,也沒必要動用一國儲君的儀駕吧?徐歸宜心裡暗誹。
主要還是.....當今陛下生性多疑,凡是沾染了兵權的,在他心裡總沒個好印象,況且傅嵐宸又常年不得他待見。如果他去西境,稍有不慎,徐歸宜擔心東宮的日子會更難過。
傅嵐宸聽了,臉上閃過一絲涼笑,微微嘆了口氣:“舅舅經營西境多年,此番他被我父皇困在皇城,孤若不去西境走一趟,我父皇寢食難安。”
看著強裝平定的傅嵐宸,她心中五味雜陳。誰說太子殿下不學無術,胸無大志。他明明比誰都懂他父皇的猜忌,懂這皇權的孤寒。越懂才越牴觸,可牴觸了這麼多年,還是逃不過,真是令人悲哀!
“那妾身預祝殿下,此行順利,早日歸來。”她有千言萬語想跟傅嵐宸說,每次話到嘴邊,才想起她沒辦法告訴他。看著傅嵐宸離開的背影,她差點沒忍住就要喊住他,她想告訴他,安若素今天告訴了她很多事。
“妾身的父親從前是宮裡的起居郎,因為一句話得罪了陛下,所以被削職流放,妾身滿門都被下了大獄,是太子殿下救了妾的家人。”
徐歸宜當時懵懵的,不知安若素為何要突然對自己說起家世來,愣了一會兒,遂問道:“你的父親,說了什麼話,得罪了陛下?”
安若素目光哀婉,攥著帕子,怯怯道:“具體妾身也不知道,只聽說,當時陛下大罵妾的父親大逆不道。”
徐歸宜見她一臉病容,還畏畏縮縮的,不忍讓她想起傷心往事,忙道:“既然不知道就算了,我們不說了。”她並沒有揭別人傷疤的嗜好。
安若素抱緊手爐,目光憂柔的看著徐歸宜,實心實意道:“妾雖然不知道父親究竟說了什麼惹怒的陛下,但是妾知道,父親當時是為故去的飛鴻將軍辯駁了一句.......”
徐歸宜一時間猶如頭頂響了一個焦雷,震的顱內烘烘,原來竟是裴家欠下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