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上來倒了茶水。
朱浩見對面還在繼續寫書法、作畫,不由笑著問道:“先生,你這是多年不碰丹青,有些生疏了?”
唐寅搖頭:“生疏與否,不是與人爭鬥的理由,我知你小子筆力不錯,要爭你自己上,給自己博個名聲。我……唉!”
陸松笑著恭維:“看來先生養氣功夫又有了長足的進步,無需在世人面前積累書畫上的名聲。”
言外之意,唐寅的名氣很大,不需要在這幾個路人面前找存在感,估計這群人也沒法給他揚名。
正說著,樓下剛才等人的那位中年書生急忙跑了上來,道:“江南才子來了……”
眾人一聽,將手頭的紙筆丟到一邊,一股腦兒下樓迎接。
唐寅也不由走到視窗去看,但見一輛馬車停在茶樓前,挽馬瘦骨嶙峋,車廂裝飾簡陋,顯得極為寒酸。趕車的夥計,將一名五十歲上下的男子從車上扶了下來,那男子精神矍鑠,只是一身藍衫洗得都發白了,看上去有些落魄,身材比之唐寅矮一些,身上文人骨氣畢露。
唐寅看到後,差點兒老淚縱橫。
人在異鄉,見到多年不見的老友,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不知他近況如何,鄉試……可有透過?”
唐寅有些猶豫。
文徵明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就是九次鄉試不第,嘉靖元年最後一次考鄉試落榜後,於次年受時任工部尚書李充嗣舉薦,以貢生身份到京師參加吏部考核透過,獲得一個“翰林院待詔”的微末小吏官身,從此終於有機會踏上仕途,卻也因為實在是職微言輕,沒什麼存在感,三年後離開京師重新獲得自由身。
可以說,江南四大才子中,除了徐禎卿考中進士外,祝允明、文徵明和唐寅三個都是科舉場上的難兄難弟。
唐寅是有才而不得考學資格,祝允明則是屢次會試不第,等到兒子都考中進士後才放棄科舉,文徵明最倒黴,連舉人都沒考上。
此時剛下馬車的文徵明,卻是受到了一眾人的推崇,還是跟唐寅一樣的問題,文徵明在科舉場上失意,但書畫方面卻是當世公認名家,他能來到京城,絕對算是書畫界的一件大事。
但朱浩卻覺得,眼下只有這麼一眾寒酸的書生等著迎接,牌面不足。
還是那個問題,就算你有能耐,可因為沒有匹配的功名在身,無法躋身到士子的核心圈子……看看隔壁一個新科北直隸解元,年紀輕輕就被人前呼後擁,你一個名聞天下的江南大才子也不過如此。
不對,是兩個江南大才子。
唐寅沒主動出門相見,而是等文徵明在眾人簇擁下,上到茶樓二樓。文徵明根本不會留意到角落的這一席,一時沒把衣著光鮮的唐寅給認出來。
幾年不見,唐寅早已是今非昔比,身家至少有千兩銀子……王府俸祿只是其次,還有朱浩給他的分紅,平盜寇時的賞賜,王府上下逢年過節有人給他送禮等等……
唐寅現在在衣食住行方面根本不缺。
相反,文徵明以前的生活那是錦衣玉食,但隨著父輩的影響逐漸消散,開始比拼個人能力的時候,文徵明因際遇不佳,逐漸走上唐寅沒遇到朱浩時歷史上所走老路,中晚年開始困頓起來。
“文大家,這位是李雲,師從沈石田,他的字剛寫好……您給看看。”
文徵明一來,就要被人發揮“鑑賞家”的能力,把他推到剛才被唐寅點評過的那幅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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