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的手,伸得很長,這也是孫交一直不肯依附楊廷和的原因,在孫交看來,你楊廷和這麼做,跟把持朝政有什麼區別?
有些衙門,只認你楊廷和跟內閣的條子,不認硃批、御旨,這不是亂來嗎?
孫交閉上眼,無奈道:「所以你做這些,都是為了讓楊介夫早點離開朝堂,是吧?」
朱浩想了想,道:「算是吧。」
「唉!」
孫交又嘆道,「但你可曾想過,若是楊介夫真的退下去了,朝政就一定會由陛下主持?哪怕退一步說,陛下總攬朝政,所有事都可以任意妄為,那你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楊介夫?陛下一時間可以對你信任包容,但自古以來,再和睦的君臣,也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這世道說一句求同存異容易,但放在君臣關係上,怕是根本做不到。」
孫交就差提醒朱浩,你要防備兔死狗烹。
朱浩笑道:「孫老所言,在下早就考慮過,其實沒那麼多困擾,因為我的心思跟楊閣老不同,我想的是,讓大明走上一條富強的道路,而不是單純把持朝政……誰愛把持誰把持去。」
「你……」
孫交對朱浩這樣近乎無賴的話語,又生出一種無力感。
這小子,天生樂天派,還是真的很傻很天真?
「哦對了,孫老,先前你讓我留意一下南邊涉虧空案的幾個人,我都看過了,現在好像刑部已初步擬定罪名,一個斬監侯,兩個革職,另外兩人則是交銀子免流徙。重點是那個姓陸的,我打點了一下,斬監侯可以等一年後改為流邊,流放甘肅,家人也能得以保全……」
朱浩
特地拿出一份名錄,交給孫交。
孫交沒有接,皺眉問道:「刑部的案子,你也能過問?」
朱浩笑了笑。
好似在說,我現在行的是皇帝之權,有什麼不能過問?或者說,現在朝中上下有什麼事不經過我的手?
孫交道:「無論刑部怎麼判,該怎樣就怎樣,老夫只是不想有人插足戶部內部事務,你要是因為替我打點,而寬赦一些枉法的罪人,老夫不會答應。「
朱浩笑著搖頭:「案宗我看過了,正如孫老所言,本就是有人借題發揮,目標不過是南戶和北戶,所謂的枉法,也不過是將一些屎盆子硬扣過去,這些人為了保全家人和身邊親友,不得不承認罪行。但其實他們做過的事,都不足以定大罪,真正有罪的人,朝廷連查都沒查……這世道不就這樣嗎?「
孫交面色拘謹。
先前跟朱浩提過,讓朱浩留意江南一些跟他孫交有關係的部屬。
現在朱浩真幫了他,等於說他還欠了朱浩一個大人情。
可朱浩做的事,就是直接把應該判死罪的人,給判了流徙,讓大罪變成小罪,就算是真如朱浩所言,這幾個人都是被當作替罪羊,但到底還是違背了律法。
「孫老是覺得我在枉法嗎?眼下,不過是借陛下寬仁治國的理念,讓犯官可以得到保全,這從新皇登基後,便一直奉行此原則,也是為休養生息,連楊閣老和刑部林部堂他們都沒有提過意見。反倒在孫老這裡,覺得不妥?」朱浩反問。
情況是你提出來的,現在我把事做了,你卻覺得我做錯了?
孫交嘆道:「敬道,老夫怎麼都不會想到,你在朝中,會牽涉這麼深,做事的果敢,遠非一般年輕人可比。老夫本不該說,但總還是覺得……你這麼做,會有後患。」
朱浩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也挺好?做什麼事能一點後患都沒有?」
「好!」
孫交道,「你既然如此說了,便代表你早有籌謀,那老夫也無須多言。戶部錢糧之事,我不跟你多掰扯,只是現在東南海防突然增加預算,這點我不贊同,回頭我就會代表戶部跟陛下好好理論一番,你做好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