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科右給事中夏言。
夏言上奏的內容,是反對朱四最近推行的一系列用人舉措。
可能是因為楊廷和致仕的緣故,朱四最近想大肆栽培親信,尤其是出身興王府的「自己人」……小皇帝任人唯親,從登基之初,朝中人就感覺到了,現在朱四少了最大的政治對手,便想把東廠和錦衣衛中涉及到實權的職位,都給撤換掉,換上自己人。
奇葩的是,
人事安排中不但有王府儀衛司護衛,還有王府中丫鬟、婆子的父兄,甚至連王府內耕田的佃戶都要被安排進錦衣衛。
說白了,朱四缺乏安全感。
作為皇帝,朱四大概覺得,只有宮裡宮外全換上自己人,才沒人會在他枕頭旁插刀。
就在朱浩打量奏疏內容時,朱四還在那兒數落。
「……朕用人有問題嗎?東廠和錦衣衛怎麼排程,那是朕的家事,朕想用誰不想用誰,都是朕一句話的事,關他一個言官什麼事?連閣老、尚書都還沒說什麼呢,顯得好像朝中就有他一個忠臣一般。」
朱浩看完,合上奏疏道:「陛下準備如何處置?」
「你看著辦吧。」
朱四完全相信朱浩,「最好把他發配出京,到個犄角旮旯的地方,從此後朕不想再聽到這個人的名字。」
朱浩琢磨開了。
嘉靖初年的夏言,不顯山不露水,行事低調,這次為何要如此激進反對皇帝的作為呢?
以夏言的老成持重,必然知道現在皇帝正急於將政敵打壓下去,志得意滿,準備大幹一場,你這麼著急表現自己的忠直,難道是為了讓皇帝欣賞你敢言直諫?亦或者是讓大臣同僚對你刮目相看?
面對一個未來的政治對手,朱浩沒有輕易痛下殺手,也是朱浩明白,很多事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陛下,若是直接降罪,恐怕非但不會讓其受到懲罰,反而會讓外人替他可惜,甚至覺得他所作所為是對的,於陛下名聲不利。」朱浩道。
朱四鼻子抽了抽,皺眉思考一下,問道:「那意思是,朕什麼都不做,任由他指著朕的鼻子罵?」
朱浩搖頭:「臣並非此意,只是陛下不妨設想一下,此人上這般諫言,有何實際意義?根本改變不了任何事,不過是為追求個好名聲,若陛下不對其懲罰,反而有所獎賞的話,贏得人心的反而是陛下。」
「靠!敬道,你不會是讓朕真的獎賞他吧?這麼做,朕知道能收買人心,但朕是皇帝誒,用得著這麼低聲下氣?別人罵,朕非但不生氣,還要說,你罵得好?這樣做不會助長他的囂張氣焰,讓他以後變本加厲,沒事就跟朕唱反調?」
朱四表現出了強烈的牴觸情緒,現在他正意氣風發,夏言的作為,簡直是在往他頭上澆冷水。
朱浩道:「敢言之人,有時陛下也可以適當利用一下,今日事上,陛下可以先御筆硃批喝斥一番,讓他有所警醒,回頭再找個機會,指派他別的事做……言官的任務就是匡扶社稷,陛下不能因小失大。」
夏言,是朱浩未來必須要面對的政治對手。
在朱四面前,任何的權勢和地位,都未必長久,朱浩必須要做出一些籌劃,那就是在君臣意見存在偏差時,如何保證自己在大明的地位。
難道要謀朝篡位?
篡位的風險實在太大,以朱浩目前的實力和人脈,一絲絲可能都沒有,那就要給自己培養政敵。
讓朝中的權力分佈看起來平衡些,不搞一家獨大,這正是朱浩之前跟孫交解釋過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