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別再為孟夏開脫了。”聖上咳了咳,嚥了口茶,繼續道,“初雄是朕兄弟,他唯一的孩子只要沒犯什麼大錯,朕都不會怪罪的。”
崔杜衡鬆了口氣,他眼底的笑意漸漸明晰起來。
“更何況......”聖上朝著崔杜衡笑了笑,“祝餘說的也很有道理,孟夏做的還是好事,更不應該受到指責。”
崔杜衡心裡驀地湧上一股怪異的情緒,他握杯的手指微動,眼底泛著波瀾。
聖上看著崔杜衡,眼裡的光影越發慈愛,“祝餘啊,夜色已深,今夜你就別回府了,就在側殿睡下吧。小時候你還愛粘著朕,怎的長大後反而生疏了?”
那熟悉的、隔段時間就會出現的惡心感驟然湧進崔杜衡的胃道,在他的胃裡橫沖直撞、打破隔膜,撞出陣陣酸水來。
崔杜衡壓下胃裡的惡心,唇角勉強勾起,平靜地應了下來。
聖上滿意地笑了笑。
翌日巳時,此時聖上剛剛下早朝,他揮去了禦輦,轉身漫步在禦道上。
“祝餘啊,”聖上感受著清爽的秋風,溫和地看向崔杜衡,“今早的事,你怎麼看?”
李初雄投敵一事爭議太大,當初為了平息眾怒,朝堂匆匆忙忙就將李初雄推出去當擋箭牌。可幾天過去,等眾人冷靜下來後,早有人對此提出質疑。
今早,左拾遺杜宏光遞出奏摺,朗聲道出李初雄冤屈,要求朝堂開庭重申。
眾朝臣無一人應聲,許久後,左僕射陸敬輿順勢提起王家糧行殺人案,向聖上強調“公道”二字。
右僕射崔良玉也站出來,揚言李初雄罪無可赦,婦人之死另有隱情,要求聖上徹查。
陸相門生就此與崔相朋黨吵了起來。
陸相與崔相是出了名的不對付,前者對崔杜衡有教導之恩,後者是崔杜衡的父親。
況且......陸相和崔相身後所代表的,更是寒門與世家之爭。
崔杜衡垂眸思索,良久後,方才笑道:“李節度使一事牽連甚廣,暫且不可妄動。至於王家糧行殺人案......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陛下強調仁治,必不會讓每一位百姓蒙冤。”
“祝餘真是後生可謂啊!”
聖上滿意地看向崔杜衡,眼底的贊賞與惋惜交織,最終化為一片平靜。
沒多時,聖上一行人便徒步到了乾清宮,宮內飄出陣陣香氣,誘得人食指大動。
“禦膳房今早特地做了你愛吃的棗泥山藥糕,待會兒你有口福了。”聖上笑著看向崔杜衡。
崔杜衡剛想笑著回應,卻不經意瞥見前方的一道身影。
那人闆闆正正地跪著,腦上僅簪了根木簪,烏發乖順地披在身後,像極了知錯認錯的好孩子。
還沒等他張口,小祥子忽然從前方沖過來,對著聖上就是一跪。
“陛下,朝陽殿下執意求見陛下,任何人都勸不動她!”小祥子一邊說著,一邊磕著頭。
“沒事,你起來吧。”聖上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李沙棠。
李沙棠穿著一身麻布衣服,手腕處和腳腕處都收的極窄,露出一雙嶄新的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