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蓴見他始終冷漠待人,便默然而立,等到石上男子翻了個身,遂又朗聲言道︰“真陽上清門下弟子趙蓴,拜見擎爭大能。”
這番開口後,又待良久,才見男子如夢初醒般從石上緩緩坐起身來,他雙目虛掩,頭發從額上蓋下,只能瞧見半張剛毅方正的面容,俄而待目瞳睜開,那肆意張揚的亂發中,便射出兩道寒光,叫人背後發涼。
比起亥清口中刻板執拗,甚至還有些憤世嫉俗的形象而言,眼前的擎爭更像是一頭伺機而動的獸物。
他從石上站起身來,三兩步就走到趙蓴跟前,令她知曉方才的揣度並無差錯,此人的確是身軀偉岸,便是自己挺直了脊樑,亦不過將將到達對方半身。而據師尊亥清所言,擎爭自幼生得如此高大,實際上卻與妖族精怪無關,更非半妖血脈,而是天生所致,其在凡人時期就有力大無窮之相,後來亦因此走上體道一途。
如今大千世界中,在洞虛期就能做到神肉合一,以力開天的體修只得三位,擎爭便是其一。
天資與道途相合帶來的益處,亦可見一斑。
趙蓴拱手一拜,對方卻指尖一挑,把她手裡提著酒壇勾了過去,那巴掌大的棕褐瓷壇,在其大手中就像是個小巧玩意兒,擎爭兩指一拔,就把酒封直接給掀了開,桂江酒粗劣濃鬱的氣味,迅速便由壇口處噴湧而出。
似是發現睡醒了就有酒喝,擎爭神情緩和不少,一雙幽黑的眼楮垂下,抿著唇道︰“真陽上清門下……你就是朝暉新收的小徒弟?”
“正是晚輩。”
趙蓴答應一聲,正想順勢將來意道出,卻見擎爭上下將她打量一番,後撇了撇嘴道︰“你生得可真是瘦小,難道是真陽上清洞天不與你飯吃?”
若光論軀體肉身,擎爭這身量體格,想必在體修中也能稱得上雄壯,而在其眼內,多數人族修士都當是瘦小之輩。趙蓴只得微微搖頭,笑道︰“師尊自是對晚輩極好,只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此俱為先天所得,至如今無由更改罷了。”
對方點了點頭,這才將酒封合上,啟唇問道︰“那你今日何故要來我這竹幽池?”
得他問詢,趙蓴頓時眼眸微亮,定神言道︰“晚輩欲一試紫竹林試煉,還望前輩成全!”
“哼哼!”擎爭冷冷一笑,只雙目瞪起,似就將趙蓴用意明瞭,又慢條斯理地將酒壇抱在臂間,沒好氣道,“你知不知道,便是門中十八洞天的人,想要過我這紫竹林試煉,都得奉上如山財寶來,你今日提著一壇值不了幾個錢的酒,就想把紫竹林試煉給過了,豈不是看不起我,簡直異想天開!”
如山財寶……趙蓴暗暗磋磨這幾字,心道一聲還不止呢。在師尊亥清口中,紫竹林試煉是獨屬於擎爭手底,而完全不受宗門掌控的歷練之地,按理來說,便是十八洞天的仙人親至,也要走個過場,到擎爭面前問一句。何況如今仙人們避世不出,遑論為洞天內的小輩屈尊降貴,且擎爭又素來厭惡背景雄厚之人,便使得此些上門獻寶的修士,多是看盡其臉色而不敢言之,最後只能抱著寶物離去。
她微微一嘆,道︰“所謂送禮,高低貴賤都在其次,重中之重莫過於投其所好,前輩好酒,旁人卻贈以寶衣,以美玉,以靈礦丹藥,如此積存難消,於前輩眼中恐與雞肋無異,今朝倒不若叫前輩自行來斷,看此酒究竟價值幾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