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穆達還真是不好推拒了。他也有些私心,衛文康是華陽省的解元,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真如他所說,日後相見,湘哥兒能得他一分記掛,便算是為自家孫兒結識了一個大貴人。
穆達為人最厭煩這些俗事,從不屈服於權貴,臨到老了,為了自家孫兒,倒是也能彎下腰來。“既如此,我便代湘哥兒收下了,多謝衛舉人記掛。”
衛文康以為還要再多費一番口舌,沒想到搬出湘哥兒他便軟和了態度,心中對穆達的評價又上了一層。對百姓有義,對孫兒有情,不因其哥兒身份折損半分,真是難得的全人。
“驕哥兒,你又收到我徒弟來信了?”一大早,龐教習又搖著他那把破扇子出來顯眼。
柳天驕習慣了他這副放浪樣子,懶得再嫌棄,給人倒上了茶水,回道:“可不是他的信,你瞅也沒用,這回沒你的。”
龐教習不樂意了,扇子搖得都看不到殘影,“怎麼這樣,有了媳婦兒就把師父忘了。”
柳天驕涼涼道:“還不是您老懶,三封信都不帶回一封的。”
龐教習半點不虛心,“我雖沒回,但都仔細瞧了呀,不像有些人,看都看不懂。”
柳天驕一把將他手邊的茶奪了過來,恨恨道:“有些人不僅看不懂信,還供不了茶水點心,您還是抓緊回去吧。”
龐教習掩著扇子笑,“嘖嘖,脾氣越發大了,還得叫我徒弟回來治治你啊。”
“你徒弟治我?我不叫他一日三跪便算是好的了。”反正人不在,大話隨便柳天驕說。
“好了好了,不與你瞎扯,你師父呢,怎麼這些日子都不在?”
“在家呢,倒是奇了,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師父從不來。”柳天驕想起越發起疑,“該不會是你什麼時候把我師父得罪了吧?我可告訴你,誰要是敢欺負我師父,得先問過我手裡的殺豬刀。”
龐教習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正常,“怎會啊,有你柳老闆在,誰都得把你師父供起來。”
柳天驕哼哼兩聲,“知道就好。”
不是他不尊重自家夫君的師父,實在是龐教習這人混熟了就一副混不吝的樣子,耍起賴來三歲小兒都不如,叫人如何擺得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只是鬧歸鬧,柳老闆對他的各種上供沒少過,龐教習便也樂得沒事兒跟柳天驕鬥鬥嘴。反正師父各論各的,沒啥影響。
把討人嫌的龐教習送走,柳天驕才看起信來。衛文康三兩天就寄一封,能有什麼大事,不過訴說一下思念,與自家夫郎分享一些途中的趣聞和心情罷了。為了照顧柳天驕的識字水平,衛文康說的都是大白話,偶有幾個字不認識也並不影響閱讀。
今天這封信說到了穆達爺孫,衛文康先是把穆達的本事誇了又誇,接著說起他家有個可愛伶俐的小哥兒。寥寥幾句,便勾勒出一個活潑伶俐的小孩子形象,柳天驕想那娃兒小臉蛋上一定有兩坨紅暈,眼珠子滴溜溜轉著各種叫人又氣又笑的歪主意,喜歡得不行。柳天驕想,日後有緣再見,自己一定會好好逗他玩。
說完穆達爺孫,衛文康又提起了自己拜訪的一位大儒。說他曾經是當朝太傅,也就是聖上的老師,告老還鄉多年,眼睛花了,耳朵也沒有那麼靈敏了,雙方要好長時間才能理解對方的意思,但字字珠璣,才學之淵博叫人為之傾倒。衛文康沒想到對方能接見他小小一個舉人,言語之中都是感激和自豪,還有些遺憾,說未能早些相見,不然受益更多。
從太傅家離開,衛文康接著又要去拜見另外一位大儒。說對方為文壇泰鬥,尤善詩詞,只是脾氣古怪,不知能否相見。但衛文康還是決定千裡迢迢趕過去,哪怕有一絲希望也決不放棄。
隻字未提趕路求學的艱辛,但柳天驕完全能夠相像得到,其中有坦途就會有艱辛,有熱情就有會拒絕,只盼一切皆能如他所願。
臘月,華陽省下起了幾十年不遇的大雪。急著趕路回家的衛文康和江閔還是被攔到了城外,好不容易尋到一農戶家住下,潦草地過了除夕,到家的時候年都要過完了。
遺憾總是難免,好在其他還算順遂。陽春三月,小有所成的衛文康帶著家眷開啟了他的會試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