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瞧見了,都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衛大人別糟蹋了。”
有那方面煩惱的一些老臣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對著衛文康一番擠眉弄眼,“我那有好幾張不錯的方子,衛大人可以試試。”
“衛大人,我有事想請教一下。”一道修長端方的身影走了過來,對圍在衛文康周圍的眾位大臣道:“緊急的事,耽擱不得,勞煩諸位讓讓。”
“既是急事,衛某就先行告退了,諸位見諒。”衛文康笑著與諸位同僚道了別,才跟著邊庭往外走,彷佛看不懂那些人眼中的譏笑之意。
邊庭見他如此,神色複雜。他出身便自帶祥雲之兆,一般孩童話都說不清楚的時候便已經粗通詩文,面上表現得再是端方有禮,骨子裡也全是傲骨。自認除了宋六元,天下再無人可與自己比擬,沒想到偏偏在會試時折戟沉沙,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貧家子弟。
初時邊庭懷疑其中必有貓膩,估摸著有人看邊家勢大做了手腳,可暗中調了會試和殿試的卷宗來看後,他不得不承認,此人學問並不與自己差。但科舉只是第一步,邊庭挫敗的同時攢了一口心氣,憑借自己幾十年的積累,在做官一事上還比不過這個沒什麼見識的鄉下人?
事實也如此,接下來兩人的境遇充分佐證了邊庭的論斷。自己都升到了吏部侍郎了,衛文康還在翰林院坐冷板凳。邊庭問過他的上官,對此人的印象都是平平,說初入翰林院時還有幾分上進,做事也還算體貼。後來經了慎王造反一事後,竟像是被嚇破了膽子,過分謹小慎微起來,見人都戰戰兢兢的,做事更是毫無當初科舉時的半分靈氣。
邊庭為自己的勝利竊喜,同時又覺得可惜,那種可惜甚至超過了喜悅,叫他如鯁在喉。就像你全副武裝去獵虎,還有人聚精會神在觀看,接過發現那頭虎只剩下一口氣,勝利是得到了,卻全無獵虎的成就感。
孰料,一年後,邊疆就傳來了衛文康治理有方,成就了前所未有繁榮景象的訊息。邊庭先是不信,覺得衛文康憋久了也出這種上不得臺面的花招。後說的人多了,邊庭親自派人前往邊疆查探,得知那些傳言所言非虛,邊庭心中五味雜陳,開始重新正視當年的那位對手。
接下來便是先帝薨逝,當今聖上和宏王一系爭鬥不休,朝堂人人自危。以邊家為首的世家百般圖謀如何在皇權交疊之際保住自家勢力,再無暇顧及其他,邊庭作為下一代掌門人,自然也不例外。這場鬥爭極其慘烈,被攪入其中粉身碎骨的不知凡幾,待聖上上位時,朝堂都空了一半,急需人才補充。
衛文康當時在北疆做出的功績有目共睹,成功抓住了此次機會,調回京中時便謀到了戶部郎中一職。戶部是什麼地方?百官錢糧都在人手中拿捏著呢,要想幹出點政績,更是離不開戶部的支援。衛文康此次調動,雖然官階上沒有變化,但實質上已經是多少人窮盡一生都得不到的大躍遷。
此後,衛文康更像是踩了狗屎運一般,一路往上飛升,快得叫人心驚。半年後直接連跳兩級,成了正四品的戶部侍郎,再一年,又是連跳兩級,成了正三品的吏部尚書,再一年,直接官拜右相。那升官的速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聖上的救命恩人。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他們聖上登基前壓根就與這位沒見過面。偏偏聖上就跟中了邪一般,格外看中此人。
對此,邊庭是有些不太服氣的,覺得此人聖眷太過,德不配位。但要讓邊庭找出另外一個人來當這右相,又覺得不妥,還不如就衛文康。滿朝文武的想法其實也跟邊庭有些微妙的契合,看不慣衛文康如此輕而易舉地就爬到那個位置,但更不覺得哪個比他更配得上那個位置。
因而,如今衛文康在朝中的處境是,大家都想看他笑話,又清楚地認知到,他就在那權力中樞。
衛文康那般聰明的人,豈會不知眾人的想法,對此毫無芥蒂,倒是見邊庭今日主動幫自己解圍,有些意外,也不戳破他那點小心思,自然而然道:“早起還沒顧得上喝口熱茶就來上朝,如今口幹舌燥的,邊兄可願隨我去江雲樓坐坐?”
邊庭愣了一下,然後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
江雲樓是一家酒樓的名號,在京都已經開了十多家分號,其中有家就在皇宮警戒線外,離官員上朝必經的角門不過幾步路的功夫,很是便利。官員上朝時若是來不及吃早食,路過此處便會順路帶些糕點,下朝時到此處喝喝茶吃吃飯也是很不錯的選擇。大傢俬下裡都猜測,這江雲樓必定是哪位官員家開的,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位。
甫一進門,就有伶俐的店小二領著人去了佈置風雅的包廂,兩人點了茶水後叫店小二看著備些糕點便讓人出去了。
頭一回跟這位“宿敵”獨處,邊庭有些不自在,正琢磨著說些什麼緩解一下尷尬,就聽衛文康單刀直入道:“邊大人將將可是想幫我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