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日是哪日,你屯兵的事情忙完了?我聽說南邊出了大案,你怕是少不得親自過問吧?還有運河的事,眼看著枯水期就要過完了,聽說進展不是很順利?”
衛文康求饒,“在家咱就不說這些煩心事了,我總能抽出空來的。”
柳天驕眼神暗了暗,“好啊,那你給個時間,我總不能一直在家等著。”
衛文康喃喃道:“驕哥兒,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師父不在,我這段時日多忙你是知道的,待過了這段時日,都按照你的心意來。”
柳天驕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意來,“罷了,等你空閑下來再說吧。”
衛文康覺察出柳天驕情緒不對,起身坐到他身邊,像很多年前一樣,把腦袋擱在他肩膀上,“驕哥兒,別氣了好不好?”
柳天驕輕嘆一聲,“我沒生氣,真的。”
他只是覺著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衛文康一心念書,他一心賺錢,兩個人都過得很辛苦,但心往一處使,日子有盼頭,哪怕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是有數不盡的話說。
如今什麼都有了,衛文康位及人臣,他生意越做越好,家中要權勢有權勢,要銀錢有銀錢。但兩個人能坐下來說話的時間也不多了,衛文康忙碌的那些事情他都不懂,夫人間的交際也做不好,那些貴婦看他的眼神都是帶著輕蔑的。自己賺了很多銀錢,可如今的衛文康也不需要了,他俸祿不菲,聖上還時常有賞賜,甚至給了一座京郊的溫泉莊子。
對於衛文康來說,如今的自己算什麼呢?見證了他來時的苦難,一個恥辱的印記?柳天驕相信衛文康不是那麼想的,可自己卻忍不住那麼想。
在衛文康因為拒絕尹明秀等一眾高門貴女,在翰林院坐了三年冷板凳時,柳天驕心裡也是發寒的。只是那時的衛文康還需要他,需要他在艱難時互相鼓勁,如今卻是連鼓勁的作用都沒有了。
最致命的是,自己生不了孩子。子嗣,多重要的東西啊。自家當初就因為沒有男丁差點兒被吃絕戶,村裡人都冷眼相看,說只怪他小爹生不出男娃來。
到自己這裡,別說男丁,竟是連個哥兒女兒都沒有。柳天驕是遺憾的,是愧疚的,衛文康多出挑的人物啊,他的子嗣定會是說書人講的那般驚才絕豔吧。
如果沒有自己,衛文康是不是會過得舒心許多呢?他可以娶清漪郡君,那個性情溫婉滿腹經綸的哥兒,與他能聊詩書聊朝堂,在他遇到難題夜不能寐時幫他排憂解難。
他也可以娶別人,以他如今的地位,高貴的漂亮的有才的,都由著他挑。反正不管怎麼樣,他總是會有自己的子嗣的,像沈知行一樣,哪怕與夫郎並不和睦,只要把孩子架在肩上,他就能樂開花。
離開衛文康,自己又會過得怎麼樣呢?他可以跟著齊哥哥出使西域,廣開商路,也可以回到江東州,與墨思幾個每日裡吃吃喝喝,貪圖享樂。他甚至可以去邊疆從軍,跟著周定邦將軍踏破蠻夷,也體驗一回守衛天下的忠貞熱血。
可說到底,還是捨不得。柳天驕翻箱倒櫃,把自己的金銀細軟收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又長嘆一聲,把它們塞了回去。
衛文康到底沒能抽出時間來,當今聖上雄才大略,卻不是個耐煩人,好些沒什麼用的奏章他都不樂意看,總是一股腦塞給衛文康。衛文康能這麼辦?只能接著。
柳天驕沒等到衛文康的同遊,倒是等到了平寧長公主府的拜帖,說是邀他去賞梅。
賞梅,有什麼好賞的?天寒地凍的,路過瞧一眼便罷了,再好的花兒還能當飯吃不成?要柳天驕說這就是純屬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幹。但人家是平寧長公主,拜帖都遞過來了,自己要是不去,少不得要被人說三道四的。
松韻聽說了這事兒也極為不舒服,清漪郡君的事兒都傳得滿城風雨了,這個時候請自家夫郎過去,能有什麼好事?澄清清漪郡君對自家老爺沒有企圖,還是勸自家夫郎知難而退?但願這些貴人還是要些臉把。
“夫郎,此事要不與老爺說一聲?”
“說什麼,讓他出面拒絕?不夠丟人的,還叫人以為我柳天驕怕了呢。”笑話,他再怎麼說也是衛文康明媒正娶的。呸,衛文康再怎麼說也是他明媒正娶的,這些人再能耐又能把他怎麼樣?他柳天驕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女子,逼急了不知道誰吃虧呢。
“那我幫夫郎置辦幾身好行頭,萬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置辦什麼好行頭,再收拾能有人長公主和郡君貴氣?我可是出了名的硬骨頭,就要他們啃啃看磕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