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沉默了一晌,複又嘆道:“可那又怎麼樣,說不得她就能如意呢。”
丫鬟不敢說話了。不過是一個窮書生,再優秀能與袁大人相比,也不知道小姐是什麼眼光。
“我記得醇表哥也是在州學念書,咱們改日進去瞧瞧吧。”
丫鬟手頭剝著的荔枝咕嚕一下掉了,“小姐,萬萬不可啊,您都訂了親了,怎麼可以?老爺夫人會打死我的。”
小姐輕笑一聲,“瞧你這點子出息,訂了親也沒耽誤人家養外室,我對州學嚮往已久,進去見識一下怎麼了?”
柳天驕這頭就跟鄉下人頭一回進城一樣,看啥都新鮮,偏偏壓根不敢亂看,生怕多瞧一眼就有人出來訓斥他不懂規矩。不是他慫,實在是州學這地兒就跟有機關一樣,進來的人個個都面色嚴肅,身姿挺拔,目不斜視。
因著現任院長是個能幹的,州學外面瞧著不顯山不露水的,裡面的建築卻都是新翻修過的,宿舍集中在書院南邊,皆都是青磚大瓦房,排列得整整齊齊。
裡面柳天驕就不好進去了,只聽江閔說床鋪都很結實,每個學生都有單獨的櫃子放東西。書童住的地方條件要差些,也還算齊整,沒有風吹雨淋的隱患。
他們到的不早不晚,四個人的宿舍,衛文康去的時候已經有兩人鋪好床在那坐著閑談了,身邊都站著書童,衣著也光鮮,一看便知家世不錯。
衛文康主動打了招呼,對方也都客客氣氣地回了禮,只是瞧著衛文康晾著書童不用,自個兒親自動手整理床鋪擦櫃子的時候有些錯愕。
他們還去吃了午食,價錢倒不貴,對於窮苦人家的學生來說填飽肚子足夠了,至於味道,只能說跟王夫子私塾提供的飯食半斤八兩。
柳天驕當即對兩人施以同情的目光,但沒敢開腔,畢竟自己也算小小的背叛了他們一把,忍痛拒絕了來福客棧的差事,也沒了給他們改善夥食的機會。
任是衛文康過慣了苦日子,看著桌上的清湯寡水還是忍不住嘆氣,在私塾時每日裡還能回家改善夥食,在這兒只能強忍了。
江閔年紀小,臉上更是藏不住心事,上面寫滿了生無可戀。
旁邊桌子上的人瞧他們這樣,好心提醒道:“州學還有個食堂,叫品味齋,那兒的味道飯菜要好得多,實在吃不慣了可以去換換口味。”
柳天驕瞧著食堂裡滿滿當當的人,問道:“那邊飯菜價錢是不是略貴一些?”
那人笑道:“自然不是略貴一些,是貴幾倍。沒法子,咱們州學富家公子多,有的是不差錢的。”
這人面板黝黑,雙手粗糙,衣著也是簡單的布衣,多半也是鄉下出來的,主動與他們搭話想必是有結交之意。衛文康笑道:“多謝兄臺指點,學生衛文康,將將考進州學,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在下沈知行,彭城人,也是將將考進州學的,只是比兄臺早來幾日,對州學略微熟悉些。”
彭城人,姓沈,衛文康心念一轉,“兄臺可是彭城府試的案首,此屆院試的第二名?”
沈知行微微一笑,神色間不見任何才子慣有的倨傲,“見笑了,正是在下。”
衛文康難得有些激動,“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然後兩人便熱絡地聊了起來。柳天驕不好插嘴,轉而拉著江閔去打飯的視窗瞧了瞧,見他們已經忙完了在吃飯,碗中的飯食比提供給學子的多了許多油水,卻同樣蔫不拉幾的看著就倒胃口,便對著江閔耳語了一番。對方聽完眼前一亮,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當場就挽起袖子幹活。
過了好一會兒,衛文康那邊總算是聊完了,幾人對著桌上的飯食卻是再沒了吃的興致。沒辦法,將將某人把自家夫郎的手藝好生誇贊了一番,害得對方早已麻木的味覺又忍不住造反。
還好柳天驕這回是做了充足的準備的,衛文康承諾晚上帶著辣醬和泡菜來與沈知行分食,剛剛建立的友誼才不至於立馬分崩離析。
當然,邊上被連累得同樣吃不下去的同窗就沒有這麼好的福氣了,只得暗暗把衛文康罵了一遍。
頭一日就是留給新生收拾床鋪適應環境的,便沒有安排課業,但柳天驕一個哥兒也不好在州學裡待得太晚,吃過午食不久別揮手與二人告別。
他此行的目的已經圓滿完成,以柳天驕摳搜的性子,本該第二日就啟程回安泰才是,想著說要來尋他卻遲遲未來的齊明澤,柳天驕還是忍著對房錢的心痛又多留了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