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原本對手中題冊完全提不起興致的鈴木甚爾,在聽完青年的這番話後,拿著題冊與筆的動作一頓,回想起昨日種種,以及現下撫在他頭頂的那抹溫熱,終究還是在對方的注視下,默默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眼見鈴木甚爾的背影消失在障子門後,鈴木蒼真這才轉而重新面向五條悟,半蹲下身,以平等的目光,看向那雙如浩瀚海洋般淨是蒼藍色的眼眸,輕聲問道,“那麼現在,你能告訴我一個明確的理由嗎?”
五條悟眯了眯眼。
“我說過,你們都是我的學生,而作為老師的我,自然有義務需要充分照顧到你們每一個人。”鈴木蒼真認真說道,“我不會強求你必須和甚爾君好好相處,但我希望,至少在我看得見的時候,你們不會因為無所謂的小事爭吵,而是將重心專注在學習上。”
“......他很危險。”或許是青年的態度過於誠摯,琥珀一樣的眼睛裡,窺探不出哪怕一絲的虛假意味,五條悟沉默半晌後,到底還是鬆了口,注視著對方的雙眼徐徐說道,“比之前任何一個想要取走我這顆腦袋的人都要危險。”
小孩稚嫩的嗓音一如既往不帶有半點兒波瀾起伏,只是說出口的內容,卻顯然遠遠超脫了他五歲的年紀,以至於鈴木蒼真直接愣怔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因為[六眼]的緣故,任務目標五條悟自出生起便背負有上億元的懸賞,在[六眼]尚未完全成熟的現階段,是下手的最好時機。]0852適時解釋補充道,[這也是任務目標至今不被允許踏出五條宅範圍的原因之一。]
鈴木蒼真說不出話了。
縱使他一早就料想過五條悟不被允許踏出家門的原因,以及五條家主在得知他的術式後,暗藏激動欣喜的眼神,大概能猜出,尚且年幼的[六眼]處境並不算好。
或許稱不上險象環生,但也至少是危機四伏。
但當直面事實的那一刻——尤其這一實情還是由年僅五歲的五條悟親自說出口,那種強烈的割裂感與荒誕感,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席捲了鈴木蒼真內心的每一寸角落。
他實在難以想象,眼前這個比明沙尚且還要年幼一些的男孩,究竟遭受過多少次直取性命的襲擊,才會表現得像現在一樣,鎮定異常,不以為意。
“你在想什麼?”眼見青年聽完後,好半晌不開口,五條悟皺了皺眉,眼眸中流露出幾分不快,質問道,“難道你覺得我在撒謊?”
“不,怎麼會。”聞言,鈴木蒼真立時從自己的思緒中掙脫出,緊抿著唇角搖了搖頭,神情複雜地看著小孩精緻的眉眼,須臾後,沉聲說道,“我只是在想,我應該怎麼向你解釋,甚爾君和你之前見過的那些......家夥,其實並不一樣。”
“但我又仔細想了想,發現無論我說什麼,相比起你所經歷過的一切,與其說是解釋,倒更像是站在事不關己的角度,不痛不癢地慷他人之慨。”說著,鈴木蒼真停頓了片刻,試探著向五條悟伸出了他的手,“所以,我打算直接向你做一個保證。”
五條悟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卻不自覺地隨著鈴木蒼真的動作,一點一點聚焦在了對方向他抬起攤開的那隻手上。
“從今天起,只要你還是我的學生一天,我就會盡我所能,不能讓你受到任何傷害。”語畢,鈴木蒼真的手又向前探了幾許,輕聲問道,“這樣可以嗎?”
五條悟看著青年附著有薄繭的手,沒有直接答應或是拒絕,直言對方的不自量力,而是有些沒頭沒尾地問一句,“為什麼?”
“理由我一開始就說過。”鈴木蒼真卻是一聽就明白了小孩這句疑問裡未能說完的話,眼中不由得泛起一抹淺淺的柔和,原本只是伸出的手,擅自做主,牽起了小孩略有幾分冰涼的短小手指,“你是我的學生,我是你的老師。”
“作為老師,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學生,僅此而已。”
在觸碰到鈴木蒼真溫熱指尖的那一剎那間,五條悟幾乎沒有多猶豫,當即就想要將手抽離,然而,還不等他有所行動,青年的話卻彷彿無聲敲擊了一下暫停鍵,止住了他接下來的所有舉措。
五條悟有些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在他看來,再普通不過的青年,由對方掌心所散發出的炙熱,藉助於他的手指,傳遞遍他的全身,最終彙聚於兩側的耳朵,隱隱發燙。
不過,五條悟並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他只知道,因為這一次短暫的失神,鈴木蒼真直接順杆上爬,不輕不重地將他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