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徵兆現身在此的青年,目不轉睛地望著羂索如今的身形,話語雖是用的反問的句式,語氣卻是低沉著沒有染就一絲情緒,反倒好似一塊透著寒涼的冰石,散發著陣陣懾人的冷意,“你說對嗎,虎杖夫人?”
來人正是鈴木蒼真。
並沒有留給羂索過多驚詫的時間,在對上羂索眼眸的一剎那間,鈴木蒼真即刻抬手結印,沒有一絲猶豫,乃至動作間還帶著幾分絕不回頭的決意,咬著牙根一字一頓地念道,“[沉痾頓愈]。”
伴隨著鈴木蒼真落下的話音,原本近似廢棄倉庫的內部空間,轉瞬之間發生了改變。
尖碑白塔自鈴木蒼真身後巍然聳立,天空草地以他為原點,向周遭擴散蔓延,只是顏色光彩卻不複薨星宮時那樣幹淨明媚。
——鮮紅如血的天際映照著漆黑的草地,壓抑且悚然,而連線在對比分明的紅與黑之間的,是彷彿純粹依舊、沒有任何改變的白塔,只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平白多了一分堪稱詭異的可怖意味。
“......這我倒是真的沒有想到。”
原本以為老實待在京都的人,倏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甚至二話沒說,徑直開啟了自己此前從未得到過任何訊息的領域,縱使是羂索,一時間也不免被接二連三毫無徵兆的變故打亂了陣腳,不敢輕舉妄動。
尤其是現下他還毫無準備地置身在這此前從未見過的領域當中,一股濃烈的焦躁與不安,自羂索心底悄然擴散,只不過時面上強撐著不肯顯露出分毫。
“想來,我們之間或許存在著一些小小的誤會。”羂索抬緩緩站起身,試圖向鈴木蒼真所在的位置靠近,“鈴木老師,何必......”
然而下一秒,羂索恍然發現,這遠比她想象中更加困難,空氣中似乎彌漫著無形的阻力,將她死死桎梏在原地,就連半步也難以踏出。
警鐘徹底在腦海中瘋狂敲響,也幹脆打消了羂索妄圖以話術寒暄拖延時間、打探訊息的那點兒僥幸念頭。
“竟然殺伐果斷到這樣的地步......看來我們之間是沒有溝通的可能了。”
羂索的雙眼微微眯起,她遙望著遠處白色尖塔之下那雙恍如野獸般凝視著他的琥珀色雙眼,繼而抬頭瞟了一眼不知從何時起在她頭頂籠罩的暗紅色雲層。
如漩渦般的形狀,就像是要將她就地吞噬一般,然而她的語氣中,卻仍然沒有哪怕一絲懼意,“還真是可惜了。”
“我原本一直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和你好好聊一聊。”羂索再一次將目光投向鈴木蒼真,眸底一片晦暗不明,“結果沒想到,我們的初次見面竟會是這樣大張旗鼓的架勢。”
“雖然一早就料到你多半藏了拙,但我確實很意外,你居然能在身懷如此雷霆手段的前提下,蝸居在京都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中低調行事將近十年時間,真不知道是該誇你太能忍,還是城府遠比我想象中更深?”
說著,羂索向前邁出了一步,盡管極為艱難,但最終還是邁了出去,與鈴木蒼真拉近了些許距離。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自鈴木蒼真鬢角滲出的一顆顆豌豆大小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嘀嗒一聲滴落在地。
“鈴木老師,恕我直言。”不達眼底的虛偽笑意自羂索臉上浮現,並隨著與鈴木蒼真的距離不斷拉近,嘴角的弧度也在一點一點地加深,“盡管並不清楚你究竟知道了多少,但你應該不會真的天真到以為,殺了我就能結束所有的一切吧?”
回應羂索的,是一陣死寂,唯有天際的暗紅色漩渦,仍在不斷向她聚集、靠攏。
“......我當然知道,即便你死了,在短時間內或許也無法真正改變什麼。”或許是一分鐘,又或者更久的時間,鈴木蒼真終於不再維持死一般的緘默,緩緩開口,低啞著嗓音說道,“但如果不現在就殺了你,我一定會後悔終生。”
說罷,那雙向來溫和的琥珀色眼眸中,似乎也被鮮紅的天際所浸染,隱隱透出了一抹化不開的血色。
聞言,羂索意味不明地輕呵了一聲,縱使她的眉眼神情間仍是一派輕松的模樣,但在她的額頭上、尤其是那道貫穿整個前額的縫合線附近,早已盡是一層細密的薄汗。
領域內不知名的力量無時無刻不消磨著她的意識,千年來,她所擁有的所有術式當中,竟沒有一個可以為之抵禦分毫。
縱使她眼下還能夠抗著阻力勉強移動,但照現在這樣的速度繼續下去,或許不用等到她接近觸碰鈴木蒼真,自己就會先一步失去意識。
屆時,這副身體將完全淪為一具空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