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五條悟話音地落下,只一剎那的功夫,先前一直被禁錮在體內激蕩的咒力,終於掙脫束縛脫獄而出,化作無數道無形的鋒刃,不遺餘力地向著四面八方飛射散去。
一切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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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甚爾從未想過,自十年前選擇握住鈴木蒼真伸向他的那隻手以後,他尚且二十出頭的人生當中,竟然還能再一次體會到如同乘坐過山車一般大起大落的經歷。
而且同樣是在短短一天之內。
“......你說什麼?”
雙眼微微眯起,鈴木甚爾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他因為答應鈴木蒼真前去咒術高專教授體術時,而有過幾面之緣的夏油傑,與在咒術高專見面時的意氣風發不同,眼下對方的情況,絕非是一句簡單的狼狽便可輕易囊括。
發紅的眼眶,散亂的頭發,滿是破口的高專制服,乃至透過那一道道刀割似的口子,隱隱還能窺見藏匿在深色制服之下的大片暗紅,以及彌漫在夏油傑周身那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再聯想夏油傑與五條悟幾近繫結的搭檔關系,近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向鈴木甚爾指明一個在他看來完全不可能的事實:五條悟出事了。
“出、出事了,甚爾先生。”
出於心底那點兒微妙的好勝心,若是放在平時,夏油傑絕不會允許自己如此難堪地出現在多次將他擊敗的鈴木甚爾面前,可眼下他顯然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否則,他也不會在對方上課期間慌不擇路地找上門來。
“是悟......悟的咒力失控了,他一個人就毀掉了將近兩千平的倉庫,周圍的樹林倒了一片,砂礫碎石被咒力裹著亂射......”夏油傑的語速飛快,他試圖簡明扼要地向鈴木甚爾說明一切,卻反倒讓自己在一字一句中愈發慌亂,“我、我沒法靠近他......”
“我的咒靈甚至沒法靠近他的周圍,一旦離得太近,就會被外溢的咒力當場祓除。”夏油傑落在身側的手握緊又放鬆,反反複複,像是在猶豫什麼,最終咬緊牙關道,“再這樣下去,就算他是[六眼],也會出大事的!”
“到底怎麼回事?”不知是出於直覺又或是別的什麼緣故,夏油傑每往外蹦出一個字,鈴木甚爾心中的不安就加重一分,他忍著不耐聽所有,隨著對方的告一段落,蹙眉直指關鍵核心詢問道,“悟怎麼會失控?”
說著,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鈴木甚爾停頓了須臾,眉宇愈發鎖緊,沉聲追問道,“老師他知道這件事了嗎?”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夏油傑陡然間浸滿苦痛與掙紮的雙眼,以及......死一般的沉默。
“甚爾先生,我接下來要說的話,無論如何,都請你耐心聽我說完。”
“悟......悟他之所以會失控,全都是因為——”夏油傑的唇齒數度張開複又緊閉,好半晌過去,才終於下定決心,用著比方才更加難看的神情,嘶啞著喉嚨,一字一頓地艱難說道,“是因為......鈴木老師。”
“鈴木老師他——”
......
縱使心中早已經隱隱有了幾分猜測,但當真正親眼看見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時,鈴木甚爾還是不可抑制地凝滯了呼吸,身側垂落的手死死握緊成拳,綻滿青筋。
“這究竟是......”鈴木甚爾抿著唇角低喃了一句,卻沒能有足夠的氣力將剩下的話語從胸腔中一併道出,反倒是化作了唇齒的一陣不受控制地輕顫。
眼前的......是地獄嗎?
有生以來頭一次的,鈴木甚爾懷疑自己的五感與思緒都在同一時間出現了問題,不然......他怎麼會看到,五條悟抱著一動不動的鈴木蒼真,悄無聲息地跪坐在一片煉獄般的廢墟當中?
狂風呼嘯著,夾雜著陣陣明顯不合常理的破空聲,裹挾在一起,向鈴木甚爾撲面而去,如鷹一般銳利的雙眼,不需多少功夫便能輕易瞧見隱藏在狂風中足以致命的利刃。
哪怕鈴木甚爾自身因為天與咒縛的緣故全無咒力,但與五條悟近十年的相處,以及一次一次數也數不清的交手,讓他無需過多分辨就能察覺出,風中拼命嘶吼悲鳴著的,是五條悟逸散的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