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的其他人,默默垂下頭,提前為赫伊發哀。何羅也好似捨不得一樣,遲遲沒有用力。隗維疲倦地閉上眼:“快,沒有時間了。”
赫侖的面板已完全變為綠色,半張開的口腔中,擠滿青翠欲滴的葉片,耳洞中鑽出細小的同馨藤嫩芽。
“快。”隗維抬起手掌,最後一條腕足從他指縫間滑落,“何羅,我們要救騎士。”
巨型章魚的身體彷彿地獄中的絞刑架,猛地一縮,柔韌的臍帶,被扯得變形,像繃緊到極致的弓弦,隨時會斷裂。
“赫,伊,”赫侖忽然開口,他一條胳膊抬起來,扒著臍帶,聲音很輕,在寂靜的客廳,卻能聽得一清二楚,“赫伊,妹妹……”
輕微異化讓赫侖口齒不清,但他目光炯炯地盯著隗維,虛弱地重複著:“赫伊,我,妹妹。”
隗維別過臉,不去看他的表情。
臍帶繃斷,斷裂口出噴出的鮮血,濺了隗維滿身。赫伊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纏繞在她身上的同馨藤迅速枯萎、幹癟。
赫伊也和同馨藤一起,迅速變成幹屍。嘴唇萎縮,露出還帶著鋼牙套的牙齒,眼輪匝肌萎縮,眼眶中的兩隻眼球歪向不同的方向。
鮮血順著隗維的衣袖滴在地板上,滴答滴答,用微弱的力量,敲擊著人們脆弱得的神經。
“看著在下幹什麼?”隗維輕聲問,“救騎士。”
眾人如夢初醒,掰開赫侖的下巴,一瓶接一瓶地往裡灌阻滯劑,清洗他脖子上的傷口。
草汁幹涸後的怪味,燻得人頭暈,隗維夢遊似的,想拿出香水噴一噴,剛開啟蓋子,觳觫傳遍全身,他手一軟,香水瓶摔在地上,碎了。
甜膩的椰子味層層散開,隗維怔怔地頂著被香水洇濕的地毯,用空白、麻木的大腦回憶: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用香水來著?
他妹妹死亡的時候。
最後一次見到妹妹,她在陰溝的穢物中翻滾。
隗維坐在沙發上,想撿起香水瓶,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劃破手指,他去擦手上的血液,但鮮血已澆灌了他全身,越擦越髒。
咕嘰,咕嘰。何羅爬過來,留下逶迤的血跡,它一條觸手覆蓋隗維手指的傷口,向上一滑,傷口癒合。
但隗維身上還是鮮血淋漓,何羅擦不幹淨。
“赫侖沒事!”蔚鄉塵驚喜地說,“他肯定能救活。”
不知過了多久,也就是隗維摸出一支煙,點燃的功夫,但因為大腦是空白的,心髒是空洞的,動作也是空乏無力的,以往只需要幾秒鐘的動作,隗維做了很久。
煙草的香味嫋嫋散開。
“我妹妹呢!”赫侖一睜開眼,就大聲喊起來,“我妹妹,赫……伊?”
赫侖瞪著那具幹屍,慢慢爬了過去,扶著幹屍的臉頰,將她的頭顱擺正。松脫的眼球掉出眼眶。
他捏起那顆眼球,放在掌心,看了半天,忽地抬起頭:“隗維,這是?”
隗維迅速低下頭。他右手掌心,何羅的觸手呈蓮花狀綻開,彷彿在空氣中抓握著什麼東西。
“是赫伊麼?”
沒人回話。但這也是一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