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對鄭家大嫂的敬畏,潘如許朝鄭一刀深鞠一躬,“如許愚鈍,不知鄭大哥話中的含義。”
鄭一刀有指甲挖著鼻孔,挖下一塊汙垢,在手上團成一團,彈在屋簷上,又用那隻手指去挖耳屎,“莊子上的訊息,你收留的那個長安來的女子壞了我們家主的好事。”
鄭一刀口中長安來的女子,應該是林秋晚。
江湖上自稱莊子的,唯有歸農山莊,潘如許在天下樓賣訊息這些年,也是略有耳聞。
潘如許一指抹在唇邊,蘸取口水打溼手中分叉的毛筆,一滴墨團在筆尖垂下,彌足珍貴,“我確實救了一個女子,但那是四海鏢局總鏢頭林鎮江的女兒林秋晚,並非鄭大哥口中長安來的女子,怕是你們歸農山莊的訊息有誤吧。”
鄭一刀掏完耳朵,一口氣吹乾淨,順手摸著胡茬,一副長輩語態道:“秀才,大哥不是笑你啊,你打光棍也有不少年了,沒接觸過女子,大哥可是過來人,這世上女子,可不都是我家婆娘那樣沒有心眼,這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會撒謊騙人,她說她是四海鏢局總鏢頭林鎮江的女兒,你就信啊,她要是說她是公主,你是不是得三叩九拜,揹著她去長安尋親啊。”
林秋晚的身份潘如許沒去證實,但她的眼神不會騙人。
潘如許眼神堅定,“我信她的話。“
鄭一刀不再閒扯家常,起身,喚出一身殺意,“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就休怪我這刀不留情面,你也沒個孩子,往後逢年過節,我讓我家婆娘在你墳頭給你燒一副最肥的豬頭。“
一個捧著破碗的乞丐落在城南屋簷上,一腿爛泥,嘴上叼著半張蔥油餅,邋遢至極。
“鄭大哥,就是這小子麼,還挺白淨的,待會動起手來,可別把那衣裳劃破了,我好扒下來過冬用。“
乞丐身上臭泥燻人,不愛乾淨的鄭一刀眉頭一皺,掩住鼻息,厭惡道:“洪不定,你有空在河裡洗洗,就你這身臭味,還在城南乞討,不怕惹了那裡的官家老爺,放幾條狗咬你個半死。”
洪不定啃完手中蔥油餅,打出久違的飽嗝,在身上抹去油汙,破爛不堪的衣衫上一團黝黑的手印,“我是個乞丐,天當被地當床,無人疼無人愛的,可不像你晚上有婆娘摟著睡覺,我在城南都聽說你不洗腳,被嫂子踢下床好幾回了啊。”
洪不定笑得肆意,灌進一口風,差點將喉間的餅吐出來,強壓著酸水咽回去。
一頭黃牛撞開已是擺設的木門,一老漢扛著鋤頭騎牛走入院中。
洪不定哎呦一聲,“您老也來了啊,這城外到這可是不遠啊。”
老漢一扯牛耳,黃牛停在院中,嚼著地上的雜草。
老漢常年種地,面色曬得棗紅,一身粗麻衣衫洗得發白,肩頭袖口的補丁針腳整齊,是個勤儉的人,一雙眼停在潘如許身上,老漢此生最敬重讀書人,疑惑道:“就是這人麼?”
洪不定搓著脖子上的泥垢,捉起脖頸髮尾的一隻蝨子丟去嘴中,蝨子雖小,也是塊肉,“鄭一刀先來的,您老還是問他吧。”
老漢扭頭望向鄭一刀,詢問道:“一刀,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