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蘭庭結識華君的同時,春歸卻在內宅唉聲嘆氣。
原因是沈夫人今日獲了薛夫人的邀請,興致勃勃出門赴宴去了,春歸因為仍在孝中,這樣的宴會自然是無法參加,但她倒不是因為不能赴宴而愁悶,長嘆聲聲的根由,是因另一個出門的人尹小妹引起。
話說稍早的時候,尹小妹興高彩烈的來尋春歸,說要去逛集,問春歸有沒事物需要捎帶,春歸因為正思謀著也該準備給未來小姑蘭心的見面禮,但卻發愁不知小姑的喜好,瞧見尹小妹,便想兩個女孩兒年歲相若,興許尹小妹知道蘭心的喜好呢。
哪知尹小妹一聽“蘭心”二字,便驚跳後退連連擺手:“曉低勸大奶奶可別妄想討趙二姑娘的歡心,就二姑娘那刁蠻勁兒,目中無人的性情,大奶奶便是送她一座黃金屋,她照樣也只回應橫眉冷對,既廢心思,又廢錢財,說不定還是自尋的奚落,認真沒那必要。再說,我可從來遠著那位小魔星,哪裡知道她的喜好,這回曉低可真幫不上大奶奶的忙。”
說完拔腿就跑,生怕春歸強求著她硬要多問的模樣。
春歸尋思,尹小妹偶爾雖然有些言過其實,總不至於無中所有,看來未來小姑確然是極其不好相與、刁蠻任性,然而偏偏這位小姑,卻是蘭庭的胞妹,亦為朱夫人所出,春歸怎麼也繞不過和小姑的和睦相處。
先不說日後相處的事,單就這見面禮,難道又得去問蘭庭?
春歸一籌莫展、猶豫未決,又聽聞沈夫人赴宴歸來的訊息,便把這件頗有些煩難的事暫時摁下,依禮,她需要前去拜問一番沈夫人今日出門是否一切順遂。
不過薛家的宅邸,距離州衙僅僅只有三里遠近,未出一坊,相鄰兩牌,這點子路程自是出不了什麼波折,拜問也就僅僅只是形式。
沒想到的是春歸人還站在門簾外,就聽見門簾裡沈夫人不無怨氣的聲嗓,竟像窩了一肚子的怒火回家,正在發洩呢。春歸就又猶豫,不知該不該這時打擾,奈何正好文喜挑了簾子出來,已是避不開了,春歸也只好硬著頭皮進去。
只見沈夫人倒是已經換下了出門的穿戴,著一身家常的半舊襖裙,烏鴉鴉的髮髻上只簪一攢象生花,歪在炕床上,雖有郭媽媽替她扇著風,面頰卻是通紅,也不知是熱著了還是氣著了。
她尋常每待春歸,都是和顏悅色,這會兒子卻沒心情顧及兒媳,兀自還生悶氣。
倒是郭媽媽怕春歸尷尬,也拿得準沈夫人的脾性,笑著說道:“大奶奶快來勸勸夫人,不過是為些輕佻無知的婦人,生了這麼久的悶氣,奴婢嘴拙,怎麼勸也不能讓夫人消火。”
又果然非但無用,倒像把沈夫人心裡那門紅衣大炮給一引子點炸了。
“費氏她有什麼了不起?她丈夫胡端,區區通判而已,見了老爺,還不是要恭稱一聲上官,就憑她,也敢嘲笑我沈家根基淺薄,比不上她費家是世代書香、累世宦族!”也不管出糗的事怕不怕惹春歸笑話,沈夫人乾脆把今日所受的種種怨氣,傾訴了個乾乾淨淨。
原來今日薛夫人召集的宴會,並不是有關壽慶抑或婚典這樣的大事,只因現下的禮法風俗,雖規束女子以拋頭露面為恥,將女子侷限在內宅,可婚後的婦人到底不比待嫁的閨秀,相較要減少許多限制,尤其是貴族女眷,為了各自的夫家,又兼子女的姻緣,少不得來往應酬,是以除了大宴賓客之外,門第相當又或家族素有來往的女眷之間,偶爾也會召辦宴會雅集。
薛家是汾陽的高門世族,而沈夫人是知州家眷,薛夫人自然不會有意怠慢、明顯生疏,且今日的宴集,薛夫人既然請了費氏等等官員家眷,就更不可能獨獨把沈夫人給遺漏了。
卻是連薛夫人都沒想到,隨著榮國公被皇上申斥,汾州官場的爭鬥已經越演越烈,連女眷間的閒聚,都至於爭鋒相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