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貴就披衣出外阻止,蔣氏心裡忐忑,在窗子裡支著耳朵聽,便聞兄弟兩吵鬧起來,她更加不安,也穿好衣裳出去勸阻,沒想到待她出去時,已見丈夫躺倒血泊之中,吳二貴呆呆站在一旁,蔣氏驚叫一聲趕上前察看,丈夫已經沒有知覺,她衝著吳二貴哭罵,卻被也已驚醒出屋的吳母喝止,母子兩把她連推帶搡挾制進入房間,吳母威脅她不許“汙陷”小叔,蔣氏不從,且堅持要去告官,遭到了母子二人的阻止。
蔣氏怎是對手?竟被吳二貴打暈,等她醒來的時候,卻已經是吳二貴去告了官,孫寧等等刑房的吏員正在錄問證供。
雙方各執一詞,但因為吳老孃是吳大貴的生母,她咬定是蔣氏殺人,向四鄰哭訴蔣氏的淫惡,可憐她長子被害,次子也被冤屈,一番尋死覓活,好不悲悽,倒也讓一些鄰居可憐起吳老孃的處境,輿論便也有了蔣氏是真兇的一說。那舒推官眼看就要到任,擔心處理不好防礙了升遷,便越發猶豫起來。
“舒推官一時難斷此案,就被胡通判明正言順的接手,又正是因胡端的審理,才察清蔣氏是和焦滿勢通姦,趁丈夫去了二叔家飲酒夜宿的便利,邀姦夫上門偷歡,不料吳大貴回家撞破姦情,蔣氏因而被吳大貴毆打,而焦滿勢為了脫身,拾起院子裡的柴刀砍擊吳大貴後腦,致其死亡。而吳二貴也供訴,當晚他邀兄長飲酒,正是因為棗樹之爭心懷愧疚,打算彌合兄弟之間的友悌,誰料酒酣耳熱之餘,兄長卻一改固執,突然說要砍伐棗樹,並不由分,提了二貴家中的柴刀,就經兩家院牆上開的角門回去,沒想到撞破了妻子的姦情,因而喪命。”
“胡通判究竟是怎麼察實的案情呀?”春歸仍覺滿頭霧水。
“說是蔣氏不堪刑訊,自己招供了,且又有焦妻等人輔證,此案就這樣‘確鑿無疑’的審結,就連蔣氏變供之前,那套原來的供辭都被一筆勾銷,不久,舒推官就調職離汾,要不是安世兄正好參與了此案的前期察勘,我甚至不知此案前後還存在這多歧差。”蘭庭冷笑道。
春歸也是蹙緊了眉頭:“聽著倒像是吳母的證供不清不楚,意圖只是為了讓吳二貴逃脫罪責,才把長子吳大貴的慘死歸咎於指控次子的兒媳蔣氏,所以她起初的供辭,才說並沒看清姦夫樣貌,倒是這案子被胡通判接手之後,才把姦夫確鑿為焦滿勢。”
“安世兄和當初參辦此案的仵作也有交情,而他之所以對此案格外關注,正是聽那仵作提起胡端曾經召他詢問過案情。”
衙門裡的諸多差役,要數仵作的地位最是低賤,那仵作被堂堂通判召見,受寵若驚的心情可想而知,只道胡通判是盡職責,於是把那晚出值的事仔仔細細說了一遍,就提到他往吳家的途中,經過焦家門口時,剛好撞見了一個熟人,那人是家住東墟附近的郎中。
結果沒過多久,吳家命案水落石出,兇犯竟是蔣氏和姦夫焦滿勢,仵作深覺訥罕,隱隱猜測不知自己提供的線索是否成為斷案的關鍵,一回飲多了酒,就對孫寧提起,孫寧要比仵作敏銳不少,他根本不認為蔣氏就是真兇,更加相信舒推官一開始的直覺,蔣氏無辜,二貴弒兄!
不過孫寧只是懷疑,他沒有能力察明事實更加不能賑救無辜,他只是一介吏員,且毫無入仕的希望,就算已經察覺不平,也只有悄悄的感慨和同情。
直到蘭庭向他提起這樁舊案。
“如此說來,假設吳二貴是真兇,蔣氏和焦滿勢都乃無辜,那麼必定是胡端這一州通判陷害二人,而為吳二貴開脫!”春歸深覺詭異:“可胡端與吳二貴非親非故,與蔣氏、焦滿勢也無仇無怨,他身為朝廷命官,為何行此違法亂紀的事?!”
這案件既是在胡端手中才水落石出,且還是他有意模糊檔錄卷宗,那麼渠出先前假設諸如“下吏狡言”的原因就不存在了,一定是胡端故意把這樁命案斷成如此結果,沒有證據顯明他和蔣氏、焦滿勢有仇,那隻餘一個動機,就是為了讓吳二貴脫罪。
要麼就是胡端受賄,但吳二貴並不具備讓胡端枉法的賄資。
另一個可能就是吳二貴乃胡端的親朋故交,但這顯然也不存在。
見春歸的眼神儼然“求知若渴”,蘭庭卻攤了攤手:“這回我也還是一頭霧水,完全找不到線索。”
春歸失望的長嘆一聲。
卻是暗忖:無論如何,吳家母子也是極關鍵的,只要此案重審,他們必定會坐立難安,如讓渠出前往窺望,不怕不能確定他們是否有罪,說不定這回,我真能領先一步比逕勿更早察明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