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偏偏就是對於多少女眷而言相對容易的採買婢女,春歸完全一竅不通。
這也是源於她的孃家人口簡單,不需要太多僕婢服侍的緣故。春歸祖父從宗家分出來的時候,就分配有家生奴婢,故而從祖父那代,就沒在外頭另買過人,只不過有時忙不過來,臨時僱傭人手,也多是鄉里鄉親,要麼乾脆就是佃農、田客,春歸根本沒有機會也沒這意識,研究此一門道技巧。
但她的優點就是不會不懂裝懂,也不覺據實而告有多丟人,且春歸十分好學上進,她也意識到蘭庭為何要帶她來牙行——若是把牙婆叫去州衙,她卻拿不定主意,還需蘭庭在旁參謀,被旁人看在眼裡難免議論,她雖並不介意,但蘭庭想必是怕她難堪,乾脆就在外頭買辦妥當,一來帶她長長見識,再者也免去閒言碎語。
把麻煩的事情簡單化,春歸很贊同這樣的生活方式。
又果然就聽蘭庭說道:“其實也不難,這回我先示範示範,下回你就心中有數了。”
春歸便聚精會神的觀察,瞪大眼睛豎直耳朵,從牙婆走進這偏廳時開始。
說是牙婆,婦人也就不到三十的光景,梳得油光的頭髮在腦後低低盤個圓髻,襯著一張討喜的圓臉,精準詮釋了“圓滑”二字,只這牙婆姿態雖說謙卑,言談似乎諂媚,細品來又極其適度,不至於讓人心生膩煩,春歸甚至都察覺不到對方任何的窺探。
但牙婆分明經過幾句簡短交談,片刻察顏觀色,就對主顧的喜好有了幾分諳知,偶爾的言辭,捎帶著幾分詼諧和文氣兒,越發的讓人身心愉快。
當問得主顧的需求,乃主母屋子裡使喚的奴婢,牙婆竟然只需遞給旁邊的丫鬟一個眼色,未久,丫鬟捧來了一疊文書,身後還跟著二、三十女子。
年歲都是十五上下,樣貌倒是分為上、中、下三等,春歸暗暗推敲:應是這牙婆洞悉作主的是蘭庭,拿不準丫鬟是否還備有另外用途,故而乾脆各色俱全、任君選擇。又知道是主母屋子裡服侍,年歲太小的就不適合,大約這些女孩兒,也都經過基本的調教。
細心觀察,果然看出無論姿色如何,至少行止都還具有基本的儀態,不過其中有些,眉梢飛斜媚眼輕挑,很是明裡規矩暗下張狂;又有些眉眼雖還平靜,卻是雙靨染紅矯揉造作。
蘭庭並沒急著看那疊錄明眾女身份來歷的文書,點了有十人留下,把剩餘的先一口氣淘汰。
這十個,依然是姿色分為三等,不過行止如出一輒,盡都是端凝穩重既沒有眉眼亂晃又沒有滿面嬌羞的女子,至少表面如是。
那精乖的牙婆,立即意識到主顧目的單純,忙把剩餘十人的錄記挑出,一個個的向春歸解釋,貌似把春歸當作了決斷之人。
聽上去,有的擅長女紅,有的擅長詩書,有的擅長梳妝,有的擅長廚藝……竟還有個懂得醫術的!
不過最後拿主意的仍是蘭庭,一口氣從十人當中,選定了六個。
事後蘭庭詢問:“輝輝可能心中有數?”
有數有數,首先要坐懷不亂,不為美色所動……但當然,這大實話不能說出口,春歸很狡黠地從其次說起。
“逕勿最為滿意的那一位,彷彿不僅僅是因為牙婆推薦的優長是她擅於梳妝,我看逕勿專要了她的錄記去看,應當是她的資歷引起了逕勿的注意。”
“不錯,輝輝貼身服侍的人,自然先要熟識才能自在,擅不擅於梳妝倒是其次,我是觀察得這一位,頗工於心計,一看她的錄記,原來從前是恭順侯府的家生子,且是侯夫人屋裡的奴婢。”見春歸仍是一臉的茫然,蘭庭笑了一笑:“今天咱們去的雖是官牙,比那些私牙要好上許多,牙婆薦給咱們的人,應當都是經過一陣調教,還算懂得幾分眉眼高低,不過,牙行的人到底也不會太多用心,怎麼比得原本就是高門權貴出來的奴婢,尤其那些貼身服侍主母的,她們經過的訓教,遠非常人能及,若此人能用,輝輝今後興許能省不少精力。”
春歸卻準確捕捉到一個關鍵點——工於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