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無抱怨:父親當年看準了費氏的家世,這確然也沒什麼失誤,只萬萬不料書香門第居然出了個一無是處的女兒,折騰成這境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家主母就要英年早逝了呢。
待去床邊一瞧,見費氏面如金紙雙腿蹬得筆直,嚇得胡端以為抱怨成了真,官帽都沒摘下來就伸手去探費氏的鼻息,猛然見費氏睜眼,又嚇了一跳,險些沒有閃了老腰。
“你這沒良心的,真盼著我早死呢!”
胡端經這一聲哭嚎徹底回過神來,心裡不耐煩得很,卻還顧忌著岳家,不敢把老婆往狠裡開罪,擺了擺手讓閒雜人等一併退開去,他才自己摘了官帽,捱上前摟著河東獅勸慰:“我知道你是唬我,我也故意逗你呢,快別窩著了,別人給你氣受你還真吞下去,豈不是有損一直以來的英名?”
費氏半坐半靠,臉色並不見一點緩和:“我只沒想到薛家竟然也是表裡不一,看著清高委實卑劣,他們為了討好後族為了攀附許閣老,幫著小沈氏婆媳打我的臉……”
“罷了罷了,既不是一路人,和他們置什麼氣,咱們又不是籍居在此,待日後我調職回京,你也犯不上和汾陽這些女眷交道了,又說一千道一萬,和你結樑子的也不是薛夫人,就是小沈氏婆媳。”
胡端見費氏臉色總算有些緩和,眼淚鼻涕卻像忍不住要感動得直往下流的模樣,嚇得他忙起身讓開,裝作去倒茶喝,乾脆就坐在了離得遠的椅子上:“我跟你說件樂事兒,也不知是不是吳二貴動的手,又或是天助我也,橫豎東墟傳來的訊息,吳大貴的獨子今日失足落水,屍身直到現在還沒尋見,也不知被衝到了哪裡,他這苦主一死,再把華蕭霽那窮酸給威脅住,這件事情再掀不起什麼風浪。”
“那蔣氏呢?要我說與其讓她被押去京裡,莫不如斬草除根!”
“我是朝廷命官,這手上最好不要沾血,娘子且放心罷,光有蔣氏翻供也是不成,朝堂上還有袁閣老、施公看護著呢,單靠趙江城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來?就更不說趙蘭庭,他不過是一介監生。”
“我只怕老爺仍在趙知州手下,指不定還會中算計。”
“也就是今歲剩下這幾個月的事兒,要麼是我調回京城,要麼就是趙江城立不住灰溜溜的撤職,我替了他成這一州的州尊。歷練個幾年,也夠了資格擔任一部尚書,到時娘子妻憑夫貴,還怕不能耀武揚威。”
費氏臉上已經有了喜色,只心裡仍有怨氣:“趙江城再是不濟事,小沈氏可還有皇后撐腰呢!”
“皇后有什麼?皇后的膝下,現今又沒有了太子孝敬,雖說儲位上是太孫,皇后的嫡親孫兒,可皇后和太孫之間不是還隔著太子妃?太孫歷來便是和太子妃親近,跟皇后不過就是面子情,將來要若太孫繼了位,沈皇后還能壓太子妃一頭不成?岳家可是太子妃父族的姻親,小沈氏遲早一日會向你伏低做小,不必較這一時長短。”
費氏聽了這話,卻越發不喜了:“就別說這門姻緣了,高家是勳貴,養出的女兒跋扈驕橫,別說相夫教子,連婆母她都敢當面衝撞的,我嫂嫂只是訓斥了高氏幾句,她就敢讓她的父兄鬧上門來,還險些把官司打去了東宮!高氏可還不是太子妃的親妹妹呢,就能這樣無法無天,要我說,這樣的悍婦,就該一封休書了斷,父親卻還讓忍著!聽說京城已經有了傳言,謗毀費家攀附權貴,失了詩書之族的氣骨。”
胡端低著臉,這下連敷衍的興趣都沒有了。
你多能?還敢把太子妃的堂妹給休了,你讓宋國公府的臉往哪裡擺?你讓太孫的臉往哪裡擺?就太子妃那護短的脾性,費家還想善了?怎不看看恭順侯落得什麼下場?要不是今上仁厚,要不是侯府還有丹書鐵契,那可就是人頭不保!
為人臣子的,就算拜閣入相,說到底也是為了皇家效命,沈皇后也就罷了,死了太子,太孫和她又不親近,今後無非頂著個尊貴的頭銜渡日,不是開罪不起,怎麼比得太子妃,比得宋國公府?
自恃書香門第,就敢眼高過頂,說句老實話,也多虧這已經是弘復年間,要擱先帝時,什麼世族什麼高門,怕都要給宮裡的太監、遊方的術士做小伏低呢!
非官紳世家,靠著自己一步一腳印考了進士當官的胡端,表示對費氏的優越感十分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