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庭微微咪著眼,笑了一笑:“我曾經是真的信任她,珍惜她對我的愛護,我所有的安排和打算都是為了報答她,從來沒想到頭來竟然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不過想來我好像不應怨天尤人,因為曹媽媽原本就是朱家的舊僕,她照顧我只是因為舊主是我外家,我對她的舊主翻臉無情,在她看來我當然再不值得她愛護關照了。”
春歸繼續保持緘默。
她能夠洞悉蘭庭的悲傷,其實根本不是因為曹媽媽的背離,沒人會強求乳母奶媽把自己
視同親出,就像世上鮮少有人把乳母奶媽當作親孃一樣敬愛,可世上沒有哪個孩子會不在意親生父母的喜惡,說到底,讓蘭庭介懷的仍是朱夫人,現今才醒悟曹媽媽這些年的追隨僅僅是為了掣肘牽制,蘭庭還怎麼說服自己相信“愛之深責之切”這個理由?
一個母親,究竟為何會對親生骨肉冷漠厭煩?朱夫人已經不能作出解答,蘭庭只能在自己身上尋找原因。
“逕勿為何如此厭惡朱家人?”
當這句話問出的時候,春歸自己都有些驚異,因為她完全沒有準備刺探蘭庭心中的塊磊,只是出口的話有如覆水難收,哪怕咬斷了舌頭也無法挽回了。
“連親生女兒的生死都能漠視的人,為所謂的聲譽名望不惜逼殺骨肉血親的人,冷血無情至此,卻還滿口仁義道德,這就是我厭惡他們的原因。”
春歸垂頭,無比懊惱。
她這下倒是知道答案了,可又能如何?就連寬慰幾句都無能為力,難不成要附和蘭庭把朱老太爺之流痛罵一場?
有些怨恨是無法透過發洩就能消釋的,真要這樣容易,就不至於在心中形成塊磊了。
“輝輝不用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安慰我。”蘭庭卻像洞悉了春歸的苦惱,他終於停止了把玩酒盞,而是將盞中殘酒一飲而盡:“我再怎麼厭惡朱家,卻不能否認血緣禮法,母親也不會希望我因為她的緣故報復她的家人,所以我和他們至多也就是形同陌路罷了。”
春歸立時如釋重負,以茶代酒先乾為敬:“那我就真不廢話了,要說咱們也算難兄難弟了,這麼倒黴都遇見了一門噁心親戚,好在自己想得開,並未時常怨天尤人,英明睿智的決定了楚河漢界的正確方法,逕勿同道中人,小女子三生有幸!”
插科打諢才是她的擅長技能,春歸有如總算找到用武之地的英雄,當見“趙美人”終於是發自真心的露出笑臉,豪氣干雲的再幹了三碗茶。
然後……
“顧英雄”這晚徹夜難眠,直到東方破曉仍仰臥帳中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