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庭頷首,眼睛卻看向窗外的遠方:“本不打緊,但既然我選擇了這條路徑,總還是不能免俗,希望著盡善盡美的,三元及第,這個起點對於經濟仕途而言,無疑極高,註定會比旁人更易平步青雲,既有希望,當然要竭力爭取。”
“逕勿是想……”話說了一半,又沒了下文,春歸不知適不適合這時細問。
“我想把步子趕得快些。”蘭庭卻主動回應:“我是家主,繼承了祖父留下來的一切人脈,但並非就能輕易贏得人心向服,畢竟太師府靠的是歷代積累的聲望,而非暴力約束,我要爭取人心向服,就必定得有與眾不同之處,所以我不能像別的人一樣穩紮穩打,我求的是一條捷徑。”
可能也是一條險途。
但最後一句蘭庭有些不忍現在就說,經過這麼些時日,他也算看明白了,春歸最大的喜好就是疏懶清靜,有的事情現在說了增加她的負累大無意義,還是等些時候再酌情告訴也罷。
“是了,我那日聽舒世母的口吻,她像並不知道逕勿已為太師府家主。”春歸突然想到一件事。
蘭庭失笑:“太師府的家主之位又不比得公侯伯爵,需要上報朝廷核准,再降恩旨公之於世,哪還能大張旗鼓四處張揚?咱們和沈家就是普通交情,要若舒世母連這事都知道,我可得懷疑沈家在咱們家安插有耳目線人了。這件事,也就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而已。”
春歸不由得想:便是皇上貴為九五之尊,廣告天下定太孫為儲君,結果還有這麼多人不服氣,想來蘭庭雖受了祖父遺令擔當家主,不說祖父那麼多的門生故舊,只怕是趙氏一族內部人,爭獲敬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可他年齡還未曾及冠,真不知負出多少努力才先平定族內。
又想到某一日二叔祖母說起蘭庭
“你可別以為庭哥兒是天賦過人就能與眾不同,當年啊,我和你二叔祖父可都看在眼裡的,論是庭哥兒他爹還是幾個叔父,總之城字一輩的子弟,可都沒遭受大伯那樣嚴厲的督促。庭哥兒從啟蒙時,夜夜讀書不到三更不許歇息,大伯三日就是一考較,但凡答錯一字,都得施以笞杖懲罰,導致庭哥兒十歲那年就立志要當聖人,對著棵竹子一連七日七夜格物致知。”
結果是什麼都沒“格”出來,於是趙大爺徹底懷疑了這一理論。
這雖是一樁趣事和笑話,但不能磨滅的是蘭庭就算天賦過人也的確經過寒窗苦讀,付出的心血一點不比其餘學子要少,但縱管你如何,最終檢驗的成果仍是要躍過科舉這道龍門,否則天資過人也好十年寒窗也罷,什麼都不算也什麼都不能證明。
想到這些春歸忍不住把身子更近的偎靠:“逕勿也真是不容易。”
蘭庭忽然便覺得胸口一暖,彷彿眼前已經是一馬平川,他用下巴輕輕挨蹭女子溫暖的額頭,眼睛裡帶著笑意:“世間易得的事,往往最不讓人珍惜,不容易才好呢。”
春歸便一本正經的掙扎出來,學著長輩一般拍拍蘭庭的肩膀:“庭哥兒好志氣,不過這裡似乎太陰涼了些,此時不宜久留,還是早些回去安置吧。”
她轉身欲走,腳底卻忽然一個踉蹌,直到反應過來又再跌回某人懷裡的時候,春歸才明白自己是被趙大爺給硬拽了一下,她正要抗議,又遭突然襲擊,月色燈火都突然看不清了,視線裡只有一張人臉驀然靠近。
親吻,還是那麼猝不及防的。
這回春歸倒是有些見怪不怪了,她扶著蘭庭的臂膀,微仰著面孔承受著這突然的親暱,起初無論呼息還是心情都還平靜,這樣的親近幾乎是和**沒有關係,只不過你想接近我我也想接近你,像在寒冷的天氣兩人依偎取暖,感受對方的溫度就能讓心中安定踏實。
可慢慢的,春歸便覺蘭庭的呼息漸更急促,往常這時他總會稍停親吻,自己慢慢平靜,可今日卻分明與常不同了,春歸感覺他深深吸一口氣後,堅決不疑的加強了攻勢,分明柔軟的舌尖,也不知怎麼就撬開了她的牙關,展開讓她心慌意亂的奪掠。
琴館樓上便再無陰寒了。
春歸甚至覺得心尖都忽然燙得發慌,導致下意識就手上用力,想要推開這個讓她忽然覺得陌生的,太過強勢極富攻擊讓人不安的人,但她忽然又聽到他悶悶震動著,已經失了節奏的心跳聲,突然就心軟了。
明天,對他而言是嚴峻的開始,應當也是需要放縱和安撫的吧,這個老成持重的少年。
這念頭一旦生出,就彷彿一發不可收拾,心軟的面積在飛速擴大,以至於幾乎是下意識間,春歸做出了個大膽的決定。
她開始回應這個親吻。
蘭庭後來幾乎是紅赤著眼圈才抑制住本能的衝動,他連連的深呼吸,手臂卻仍然不肯放鬆懷中人。
“等會試之後,我帶你去個地方。”
再後來春歸聽見他在耳畔說,回去的一路之上,不知為何那邊耳畔一直未褪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