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來似乎有財迷心竅的嫌疑,但蘭庭自然知道春歸驚喜的點在哪裡:“是的,別館裡的僕從都是自己人,在這裡輝輝可以樂享自在。”
“但費嬤嬤卻跟著來了。”別館的女主人口吻頗懷怨念,對於趙大爺專門交待讓宋媽媽坐鎮斥園費嬤嬤跟來別館的決定十分不滿。
蘭庭眉目舒展的一笑:“費嬤嬤有不得不跟來的原因,不過輝輝也別太沮喪,明日她就會回去府院了。”
這又是什麼名堂?春歸心裡一邊狐疑著一邊隨著蘭庭邁進了別館的街門。
入內即見一座巨大的山石充當影壁,不是普通採鑿而壘的假山,竟像是天然生成的一座大崗,嚴嚴實實擋住了內裡的構造,山石上還有斜生的幾枝紅桃,豔豔瑟瑟的綻放,又有蘿攀附生長,似堅韌的生意卻柔和了峭石剛硬。這山壁兩側並不依規範邸院建有東、西屏門,分別建著烏青瓦頂的遊廊供人步入,遊廊兩側是高密的綠竹,讓視線無法直見院中構景。
遊廊裡行進一段,豁然開朗時,方見庭院正在築起一座高臺,沿著白石梯階而上,氣息未曾稍定,驀然卻被眼前景觀驚豔。
但又不是滿院的桃紅李白、奼紫嫣紅,而如置身林海碧濤之上,此景彷彿與別館背靠的山崗連為一體,使人頓生彷彿已經遠離紅塵的悟覺,六月息生,扶搖而上,別館前院不依常制建有大堂,這高臺卻有點題的效用,景觀曠暢,構思精細。
想來在此高臺設宴飲談,興致也當遠勝坐於廳堂。
但今日卻沒有賓客滿坐,高臺上唯置一張桌几,兩方竹蓆。
“咱們在此用餐稍息,再同輝輝去看起居之處。”蘭庭做了個“有請”的手示。
只是午餐,未備美酒,只有幾道家常小菜,滋味卻甚鮮美,春歸經這“手示”後立即便覺腹中空空,就很贊成趙大爺這貼心的安排。
只是高臺上還站著一位僕人,已過不惑的年紀,蘭庭介紹道他是別館的大管事,稱作鮑叔,鮑叔禮見完畢主母,蘭庭又問:“陶先生近日可在辛夷園?”
“陶先生已經閉門日久,交待正在編撰造園之書,雖知大爺今日來,僕等也不敢打擾先生。”鮑叔恭敬應道。
“是不該打擾先生。”蘭庭頷首。
待鮑叔告退,春歸總算能夠大快朵頤,她一邊品嚐鮮美的菜餚,一邊聽蘭庭解釋道:“息生館正是陶先生造建,所以祖父特意酬以辛夷園供先生居住,先生的居院雖然歸屬息生館的宅積,但又另開一扇街門,可以互不打擾。陶先生亦是師從閔公,是尹君的師兄,不過先生志在造園而無仕途之念,充耳不聞朝堂事,他早有志願修撰一本《園冶》,將畢生所悟筆錄成集,而今終於是動筆了。”
“那看來我是不能面見陶先生,向他表達敬仰之情了。”春歸才不關心陶先生是否志在仕途,在她看來能夠把館院邸園造辦得這般風雅雄奇的人,比高官重臣更加值得敬仰。
“日後總是有機會的。”蘭庭微笑。
春歸忍不住問:“逕勿是否有志日後如鳳翁一般,擇一山谷再建室廬?”
“輝輝如何知道?”
“太師府裡逕勿為居院命名為斥,自比燕雀,我猜是暗諷如今困於名利場,作為難免有違背志願之處。又將城郊這處別館命名息生館,典出‘鵬之於南冥,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暗指既來此處,該當反思,警醒雖困於名利場中,但不忘鴻鵠之志,而大鵬展翅,需以六月風起,正如逕勿日後欲圖遠志,離不開時時自省。那麼寄情山水之間,遠離浮華俗世,才能不以名利為重,未來豈不是還要一間山居抒表志向。”
避世不能代表志向高邁,山居當然更不能體現志潔行方,但人在山水之間,更能不受鬧市紅塵所擾,有利於安靜身心摒除雜念,時常自勉自勵。斥藉以六月息生,有朝一日方能鵬程萬里。
蘭庭由衷說道:“輝輝乃庭真知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