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意識到的時候,一句安慰的話已然出口:“我不害怕,就是覺得突然而已。”
蘭庭並沒有看向喧鬧的一角,凝思陳屍之處,他的眼中似有片刻的茫然,這時才像是從空洞中抽離,他垂注春歸,見女子果然是大無畏的模樣,一時的驚慌過去,鎮靜如常。
他微微一笑,也再穩穩坐下,但這回,蘭庭示意春歸坐在他的身旁。
在王久貴的指揮下,凝思的屍身很快被抬了下堂,只是緊蹙的眉頭,凝重的神色,都顯示著這個一直對蘭庭頗為信服的人,現下產生了極大的怨氣。
還是王三郎清醒得快,他早已收穫了“宋小郎”的擔保,此刻得知宋小郎竟然是趙公子,越發自信不會被命案牽連,於是趁著混亂之時,王三郎抓緊時間和珍姨娘有了一番眉來眼去,收穫她篤定地一個頷首。
王三郎便趕在鄭氏自作聰明的認罪之前,義正詞嚴地說服父親:“趙舍人說得對,家裡出了三太太的命案,大太太竟也險些遇害,兄長如今仍未脫險,還有藥工的一條性命!凝思雖然畏罪自盡,死前卻信口攀汙,父親執意隱瞞,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也難保不會謠言四起,反而不利於家門聲譽,我們商家,雖不比高門望族,但誠信二字尤為是緊,也怕聲譽受損,父親還是答應讓兒子隨趙舍人去衙門自辯吧,兒子確然沒有指使凝思行這種種罪惡,也相信趙舍人必定能夠審明真相,還兒子清白。”
事已至此,王久貴還能說什麼呢?
卻在這時,喬莊終於露面,腦門上還掛著熱汗,看上去很是疲憊的模樣,說的卻是讓王久貴“如釋重負”的一件喜事——幸虧喬小郎中搶救及時,王平安已經轉危為安,只需臥床靜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如常。
這下子王久貴再也不能給蘭庭臉色看了,還得低聲下氣懇求著把喬莊暫時留在家中,直到長子痊癒才算符合情理。
蘭庭也趁機提出:“關於王翁曾向前任知州施公行賄之事……”
“移步再談,移步再談。”王久貴恭恭敬敬把蘭庭請去了別處。
此日下晝,蘭庭和春歸便離開了王家,趁著日落之前,趕回汾陽城中。
途中之時,春歸才抽空問道:“逕勿故意造出三爺受疑、大爺垂危的假象,是為誘使珍姨娘上鉤?”
“正是。”蘭庭自然沒有隱瞞春歸的必要:“咱們之所以如此急忙趕回汾陽,也是為了打消珍姨娘的疑慮。”
“可是逕勿究竟是怎麼懷疑到珍姨娘身上?”春歸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最早是從王三身上看出的端倪,我記得曾經告訴過輝輝,我一見王三,稍經試探,便發覺他對莫問的登門,白氏並非自盡的事似有察覺,且像期待著有更多事故發生,但我再摸了摸王三的底,先不說他有沒有策劃陰謀的能力,對於他的認識,有一點我能篤斷,便是作為商人,王三還不失/精明,也就是說,他不會承擔損失大於利益的風險。”
春歸道:“逕勿言下之意,王三和我那位伯祖父是一類人,雖然萬萬不能算良善之輩,但也不敢為了財利就親手謀害人命,因為一旦失敗,可就萬劫不復。”
“是,所以我相信王三的辯解,他只不過聽了珍姨娘的承諾,會助他奪得掌家大權,隱隱想到周氏母子會有禍殃,尤其是白氏‘服毒自盡’後,但王三甚至認為莫問是被珍姨娘收買,證明他其實沒有參與計劃,並不知珍姨娘的行動。”蘭庭先肯定了王三既非主謀,也甚至不是幫兇。
又道:“白氏一案,輝輝先後排除了周氏、鄭氏等人的嫌疑,而我也先後排除王久貴、王平安、王三等人行兇殺人的可能,但凝思又不可能是唯一的兇手,這也一度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我叮囑下,王平安從王三屋裡的婢女口中,打聽得珍姨娘和王三有染。”
“逕勿竟也知道?”春歸在驚訝之餘,一時不防,洩露了她也早已知情。
蘭庭就挑了半邊眉頭,等著春歸給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