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珍姨娘就見過這僕婦,不過這僕婦是往正院送盆栽,珍姨娘和她親近的幾句耳語,渠出實在無法聽清她們在說什麼,便忽略了這事,沒有告訴春歸,不過當見珍姨娘在今日又來會這僕婦,渠出立時醒悟二人之間必有勾結。
珍姨娘,當真敏銳呢,應是感覺到了窺刺,才以婦人用耳語的方式傳遞訊息。
但此時此刻,珍姨娘一再確定無人盯梢之後,不再太多顧忌,因為現在重要的不是謹小慎微,就算破釜沉舟,她也要竭盡全力完成任務了。
“今日究竟怎麼回事,連我都聽說了,怎麼凝思竟然失手?”僕婦問。
“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珍姨娘仍不放心:“你是否感覺到有人窺聽?”
“哪裡有人,咱們可是站在露天兒的院子裡,就算這時候門外有人闖進來,也聽不清咱們在說什麼!”
“那你可聽好了,今晚,我決定往王大郎的居院,行刺殺之事,但他今日死裡逃生,也許居處會有護院看防,為防萬一,我要你和我一起行動。”
“確切時辰?”
“丑時三刻。”
渠出驚訝地發現二人竟然各自從襟中取出一塊懷錶,對了對時辰——王家還真是藏龍臥虎呀,一個侍妾,一個奴婢,竟雙雙用上了舶來品,渠出記得那年沈夫人得了一塊兒,還當珍寶一樣愛惜著,雖則是看上去要比二人手中的更要華美些,但這不是重點好不。
如此精良的裝備,且公然約定夜黑風高時殺人,這訊息也太讓人哦不太讓魂震驚了,需要告知春歸吧?可那人卻已經回去了汾陽城中,雖說渠出不是肉體凡胎,飄浮前往確比步行省時省力,但到底是城裡城外隔著三十多里路,再快一個來回也得耽延些時間,雖不至於錯過行兇時刻,但萬一錯過了其他的安排呢?
對了,還有白氏!
渠出愉快地決定讓白氏跑腿,仍由她留守此處。
她見珍姨娘就這麼幾句交談,還順勢挑了巴掌大小的盆景,拿手裡仍然回了住處,卻也不是完全放棄謹慎的,至少就算路上遇著了人,問起她的行蹤,手裡的盆景就是一個由頭。
這酷暑伏中,白晝相較漫長,卻到底等月上中天的時候,夜色深濃。
廳堂裡的自鳴鐘,調較成亥初時起,整點不再“噹噹”鳴響,倒是巡夜人的梆聲,到了子時三更還會遠遠傳來。
珍姨娘靠臥已久,不是輾轉難眠,她乃根本不想睡去,卻需要裝作按時作息的模樣,早早便熄了燈火,看月色一點點漫進雕窗,把銀霜似的光影寸寸拉長,好容易,才捱到了子時。
但還不到行動的時刻。
她想起自己初初來到王家的時候,過了有六年了,那時應是剛剛及笄的年歲,她已經透過了殺人的考驗,成為一名驕傲的死士,但她的業途,彷彿和起初想象的有些不一樣,她曾經也難免困惑。
為什麼她受過精心的培養,卻只能潛藏在普通商賈的家中,她很清楚她必將完成的任務,但她困惑的是這個任務是否存在價值。
時至如今,珍姨娘甚至都不曾想通。
但這也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成敗與否,只看今晚,再過一個時辰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