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庭再問其餘幾人,無一還記得三年前的那日除了樊姑娘這樁意外,經歷過的其餘生活瑣碎,只有一個記性強的,還依稀能想起來自己家的一樁瑣務:“我家老爹年紀大了腦子常犯糊塗,那天又不知逛去哪裡,我找了好大一圈兒都沒見他的人,經過十三弄時就看見一群人,都在議論樊丫頭的醜事,這麼些年,柴胡鋪光天化日下還沒發生過這麼稀奇的事,我聽說後連老爹都沒顧上找,看了許久的熱鬧,但後來我老爹是怎麼回去的,自己逛回去還是被我小子給找回去的,我就記不清了……實在是我爹一犯糊塗就喜歡四處亂逛,常常折騰得一家人到處找他,哪還記得清是怎麼找回來的。”
蘭庭這才說道:“事情已經隔了三載有餘,你們記不清當日的常態細節才符合情理,如陳鐵匠,他之所以記得那天是在膠東吳家的酒肆裡吃麵,是因為後來親眼目睹了同樣在膠東吳家酒肆飲酒的劉元寶,先行一步後實施罪行,如果沒有後來的事,陳鐵匠不可能清楚記得三年前的行跡瑣事。”
忽而提高了音量:“案犯劉元寶!”
這突然的語氣肅厲,且直接定為案犯,驚得劉元寶不得不和蘭庭對視,青皮光棍的痞氣立即灰飛煙消……
市井無賴不是英雄豪傑,沒有屠狗客那樣敢和朝廷敢和權貴,乃至於天家皇族對抗的氣慨,劉元寶膽敢橫行鄉里卻從來不敢挑釁官府,他也鬧不清狀元郎是否具有問案定罪的許可權,他只知道狀元郎是連宋國公都敢於對抗的人物,皇帝恩寵狀元郎更勝於恩寵自家兒媳婦的親爹!
從六品的年輕修撰冷不丁擺起官威來,已經足夠把地痞無賴嚇得兩股顫顫。
“你早前親口承認和樊姑娘從無來往,而你後來的作供,也顯示並沒有親眼目睹樊姑娘當日的慘況,但你為何記得三年前於你而言極為普通的一日,你行為的種種瑣碎?!你在說謊!”
蘭庭說到這兒,並不立即逼供,只蹙著眉頭看向施推官:“不過律令規定,奸/辱罪行成立,需得認定女子是否從始至終抵抗而最終未能掙脫,如今樊姑娘已經身故,且陳鐵匠畢竟未曾目睹案犯實施奸/辱的細節……如何定罪大人還需斟酌,不過劉元寶的證供有偽,已經可以
將他扣押刑問。”
施推官也的確覺得本朝認定奸/辱罪行的規定十分荒唐,咬著牙說道:“是,相信刑問森嚴,追責之下案犯必定不敢狡辯!”
劉元寶混跡多年,也不僅只有個青皮光棍的名聲,看得出來無論是狀元郎還是施推官對他都已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真要是被扣押刑問,打個皮開肉綻怕都是輕的,指不定就活活折磨死在牢獄裡了,但好在是那狀元郎讀書多了果然呆頭呆腦,還能說出來奸/辱罪行憑陳麻子的指控難以認定這話?
連忙說道:“大人,二位大人,草民剛才的確沒說實話,那日裡草民喝多了幾杯,原想著去找相好的洩火,那相好的也不是良家婦女,實際做的是私娼的勾當,草民可從沒打算過行為壞人清白、迫人就範的卑劣事!”
這邏輯可真夠強悍了,因為是嫖客,所以不行奸/辱之惡?!
施推官完全不明白劉元寶為何就改了口供,換這弔詭的方式自證他未犯國法。
但蘭庭顯然是故意設計圈套,於是很能“理解”劉元寶為何承認說謊,直到這時,他緊握的拳頭才不動聲色鬆開幾分。
既然中計,那接下來就十分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