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立時依計而行,沒多久,便得白鵝稟報說經清點,書房裡的文稿果然多出一封,只白鵝從來沒有拆閱過老爺的文稿,也不清楚多出來的一封究竟是哪一封。
“為防萬一,這事不能等四叔回府再清察了,咱們先去書房,看看那摞封件的內容有無不對勁的。”春歸當即立斷。
這件事當然需要防範著“打草驚鷺”,故而四夫人特意召集了院裡的僕婢,讓白鷺當眾檢討,以為小懲大誡的追罰,春歸趁人不備,悄悄潛入了四老爺的書房,白鵝已經把數量有變的一摞卷宗放在了書桌上,春歸一封封的拆閱察看……
果然發覺了一封內容有異的!
她也沒再回頭去找四夫人,將那封卷宗原封不動的歸位,就急匆匆回到斥鷃園,把今日這場事故的來龍去脈筆錄成文,讓菊羞叫了湯回進來,讓湯回立即遞交蘭庭。
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家務內宅的範疇,涉及朝堂權位的紛爭,春歸不能也不敢自作主張,是務必要通報蘭庭這家主決斷的,然而正是這日,蘭庭和四老爺尚未回府,渠出竟再現身,帶來了又一位魂靈。
好在這回魂靈是女子的形態,春歸倒不用介意在自己的臥房問話,沒必要頂著日曬再去一趟怫園的寄鳶臺,否則她可真要心力交瘁了。
她照例打量魂靈,是二十好幾的年歲,披散青絲白衣白裙,眉目雖說姣好,這妝扮卻實在說不上整齊,應當並未經過裝殮,草草入葬而已,只是看她穿著那身素白中衣,是極其優質的棉布,春歸猜度魂靈生前也當是家境富裕。
渠出似乎仍在氣惱,都不樂意引薦魂靈了,只直眉楞眼的撂下一句:“這位就是庭大奶奶了,有話你自己說吧。”
魂靈斜著眼把春歸打量一番,才腳踏實地站
穩當:“我和大奶奶同姓,閨名喚作纖雲,爹爹是佃戶,不過我也能算良家子,大奶奶若是不棄,稱我一聲二孃也罷,我是被英國公世子夫人害死的,我也不一定要讓她以命相償,只要是她因妒悍被休,我這妄執應當就能消除了。”
遭遇樊大事件後,春歸對於這些魂靈的話已經不能盡信了,尤其這位顧纖雲還如此高傲輕佻,這讓春歸十分不滿:“你說你是被英國公世子夫人害死的,但口說無憑,我可不能就憑你一句話就去算計一介世子夫人,且不管你妄執是否消除,魂飛魄散的人可都不是我,幫不幫你往渡溟滄是我自己作主,我不是魂靈,可不像你等一樣敬畏玉陽真君。”
“大奶奶不是在遣人打聽孫崇保麼?我知道這人的一些事,大奶奶若能滿足我的心願,我便將孫崇保的下落提供給大奶奶如何?”
孫崇保!!!
在陶芳林口中,孫崇保是原本應當揭露柴胡鋪命案的人,他一定是受那幕後真兇的指使,但無論是柴生還是莫問,包括宋媽媽的兒子宋守誠,忙碌了這多時間可都沒打聽到孫崇保究竟是何方神聖,而今這一名姓卻從顧纖雲的口中吐露,並且顧纖雲竟然知道是春歸在打聽此人!
春歸努力抑制住激動澎湃的求知慾,懶洋洋道:“你說你是佃戶家的女兒,又說是被英國公世子夫人害死的,我看你都這般年紀了,不大可能雲英未嫁,你應當是英國公世子的妾室吧?那麼我還需要你提供孫崇保的下落麼,只要盯緊英國公府不就行了?”
顧纖雲目光閃爍一下,笑意冷了下來:“庭大奶奶還真是好機智,不過你對我倒是可幫可不幫,難道連沈五姑娘的終生大事也不管了?”
“這又和沈五姑娘何干?”春歸沉下臉。
“舒娘子難道沒對大奶奶提起,沈家正和程家議親呢,不是別人,英國公府已經請了媒正式向沈家提親,為世子爺最小的兒子程玞求娶沈家五娘,沈學士很是意動,這門姻緣眼看就要議定了,但我真心實意的向大奶奶透露一句,程玞萬萬不是良人,沈五姑娘若真嫁去了程家……”顧纖雲一斜唇角:“我敢擔保不出一載,必定香消玉殞。”
春歸十分懷疑顧纖雲是在故弄玄虛,但她想起那日王太后的壽誕上,因為謝昭儀的妹妹將被英國公府休棄一事,舒娘子提及時臉上隱隱的憂愁。
或許舒娘子已經察覺英國公府高牆之內的人心險惡,可是無端強休兒媳的畢竟不是世子夫人,一個嬸母的蠻橫,也遠遠不足證實隔房侄兒的鄙劣,預感擔憂更不足夠讓舒娘子堅決反對這門聯姻。
“程玞有何劣行?”春歸問道。
“倘若大奶奶能助我消除妄執,我自然會如實告知,且一旦韓氏被棄,程玞的劣跡自然公之於眾,到時沈學士怎麼也不會讓嫡孫女嫁去英國公府了。”見春歸總算神色凝重,顧纖雲又再恢復了胸有成竹,她知道就算是為了沈五娘,顧大奶奶也必定會盡力對付韓氏了。
我這一生悽惶,多得你所賜,韓氏,我必定要讓你身敗名裂,讓你嚐嚐我口中的苦果。
這是你應得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