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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春歸去躊躇院晨省,連老太太都能看出她今早的氣色格外的好,忍不住打趣幾句“小別勝新婚的俗話果然不假”這一類言語,彭夫人也堅持一貫的尖酸刻薄,尤其今日更加看不慣侄媳婦那從骨子裡不斷外溢的喜氣洋洋,嘴巴里像含了塊在老陳醋裡泡了十年的酸姜:“要我說庭哥媳婦日日使人跑腿往翰林院送飲送食,也不知是真為了體貼庭哥兒,還是有意叫庭哥兒分心別顧的,庭哥兒可是好不容易才贏得莫學士的賞識,授職編撰才多久?就能擔當這要的重任,正該心無旁騖恪盡公職才是,不過是這幾天住在值館沒回家,昨兒個竟然就告了假,就別說上峰怎麼看待了,怕是同僚都會誹議,這對日後的仕途晉升可沒好處,也不知庭哥兒昨日是為了什麼要事,才告假回來,要真只是為了私情分心,怠慢公職,可就是庭哥媳婦的不是了。”
這日日晨省除了即將臨盆行動不便的四夫人之外,軒翥堂長房的媳婦、哥兒姐兒們一般不能缺席,不過樨時和蘭心以及族裡的幾個姑娘陪著老太太用完朝食就會先回西苑,這時只剩子媳、孫媳仍陪著老太太閒話家常,以往彭夫人針對春歸刁難,三夫人都是緘默不語,但今日卻突然插了話。
“庭哥兒新婚不久,且又是嫡子長孫,膝下還沒有一兒半女的,無論是上峰抑或同僚都能體諒這樣的情形,總不至於當真拘著他在值館整月都不讓著家,世俗人情既然都能寬容,二嫂又何必追究苛責呢。”
春歸心中會意,知道三夫人這回仗義執言並不是為了維護她,當然不會被彭夫人套話,站起身來回應:“大爺早幾日就提醒了侄媳,說皇上已經正式頒發賜婚的旨意,若是易夫人上回沒提認親的話,侄媳倒也不用急著登門道賀,如今雖說晉國公府一時間還不能分出心來操辦認親宴,這意願是不會更移了,所以大爺才叮囑著務必精心籌備道賀添妝的禮物,又擔心我沒經遇這些事兒,疏忽怠慢了,昨日回府也是為了督促這一件事兒。”
“庭哥媳婦日後是和董姑娘姐妹相稱的關係,賀禮的確不能簡薄,經庭哥兒親自過目確然更加穩妥。”老太太頷首道:“添妝禮還不急在一時,可登門道賀的事確然不能耽延了,春兒打算什麼時候往晉國公府去?”
“孫媳原本也是想著今日請稟祖母呢,大爺昨日檢閱了一番禮單,酌情又添補了兩樣,說本是從前的收藏,倒不用再去外頭採買了,賀禮既然已經準備妥當,孫媳想著今日就去。”
老太太都已經笑呵呵的眼看就要一口答應下來,彭夫人又再大嚼嘴巴里的十年陳醋泡酸姜:“說來易夫人認庭哥媳婦作乾女兒,這是易、顧兩家的認親,庭哥媳婦道賀也好添妝也好動用自己的妝奩誰也不會有二話,怎麼結果竟是動用了庭哥兒的錢物?這事庭哥兒也沒有請稟老太太允准,禮單咱們更是一眼沒見著,庭哥兒雖是軒翥堂一門的家主,這樣行事可有失公道。”
三夫人緘默。
連春歸也是緘默。
由得老太太大發雷霆:“虧你還口口聲聲庭哥媳婦庭哥媳婦,怎麼說得出來只是易、顧兩家認
親的話?!按你這樣說,認親宴都不該由晉國公府辦須得易夫人的孃家操辦才算合情合理了?!易夫人既是嫁進晉國公府的媳婦,她認的女兒,還能和晉國公夫人沒有半點干係?晉國公夫人不該認春兒這個幹孫女兒?董、趙兩家不能算姻親?!庭哥兒用的是他自己的錢物給媳婦備禮,沒動公中一分一毫,需得著請稟你這嬸孃允許,還要把禮單先給你過目?!我看你是財迷了心竅!”
彭夫人再次被老太太訓得滿臉臊紅,於是春歸再次泰然自若地受了彭夫人重重兩剜白眼。
當然蘭庭根本沒有過問去晉國公府道賀的事,但春歸必須這樣辯解,否則就不符合她尋常從不吃虧的脾性,她不知道彭夫人是否具備如此敏銳的洞察力,但這樣做能夠最大限度保證彭夫人不生疑心。
至於擇定今日去登門道賀,一方面是為圓謊,一方面也是為了勸說舒娘子尋找契機。
因為弘復帝已經下了賜婚的諭旨,董明珠也不再適合逗留內廷,早已被接回家中待嫁,聽說春歸前來道賀,她隨同易夫人一塊兒在垂花門前相迎,開口相稱,已經是將春歸喚作姐姐了,而親近的情態,也已前兩回冷淡卻不失禮節的態度截然不同,要不是易夫人看出春歸有話不便當著女兒的面前提說,特意找了藉口支使她迴避,董明珠顯然願意和春歸促膝長談下去。
“春兒有話不妨直言。”易夫人也不再見外的把春歸喚作“娘子”,當連身邊的僕婦都一併遣開後,她便直接示意,倒是省得春歸又再婉轉幾句才找切入點。
“不是什麼大事,不瞞夫人,上回太后娘娘的壽誕上,我聽見謝昭儀的幾句話,知道她正為英國公府執意休棄謝四娘一事焦慮,後來我也聽舒世母說了幾句情形,只是舒世母也並不詳知內情,我那時還留意見舒世母有些憂心忡忡的模樣,大覺詫異,結果昨日才聽我家大爺說,原來沈閣老正在考慮和英國公府聯姻,才恍然大悟舒世母為何憂愁了,舒世母對我十分照顧,我也想替她分憂,所以就想著今日尋夫人打聽打聽,謝娘子被休這件事究竟有什麼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