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怎麼紅著眼圈兒,莫不是被這樣一問候就嚇哭了吧?!
藏丹待看清來人,立時就垂了眼,規規矩矩應道:“奴婢是聽二姑娘差遣來這邊採摘白玉蘭瓶供,因走得腳痠,瞅著這邊兒蔭涼,所以歇歇腳。”
春歸顯然也留意見藏丹來不及掩示的紅眼圈兒,意有所指道:“你是二妹妹院子裡第一得力的人,這些跑腿的差事原本輪不上勞動你,怕是二妹妹又鬧脾氣,讓你受了委屈,只還望你念著二妹妹素來待你的情份,就別計較她時不時的耍孩子脾氣,多少寬諒著些。”
藏丹立即嚴肅神情忙不迭的辯解:“奴婢哪敢埋怨二姑娘……二姑娘屋子裡的陳設,尤其是瓶供輕易可不讓旁人插手,正是因為信重奴婢經受二姑娘的調教,多少還懂得幾分雅緻情趣,這才讓奴婢過來剪擇花枝,奴婢這眼睛……剛才是因為進了砂子揉了幾下才發紅,大奶奶千萬不敢誤解。”
說完就衝春歸福了福身,幾乎落荒而逃,連那幾枝白玉蘭都被遺忘在了臥石上。
春歸喊住她,遞過花籃,一直目送著藏丹的背影漸行漸遠。
菊羞似有領悟:“大奶奶不是讓我姐姐暗地裡打聽二姑娘院裡失足落水溺亡的斂朱麼?我都聽姐姐說了,斂朱和藏丹可是親姐妹,當日斂朱就是在這一帶溺亡的,藏丹應當是在悼亡斂朱,說來也真是悽惶,她們姐妹兩個原本就是相依為命,好在一同被買進了太師府才不至於離散,沒想到……可身為奴婢,縱然明白姐姐死得冤枉,對二姑娘可不能心懷忌恨,反而還要盡心服侍才能衣食無憂,怨也只能怨自己命薄,為奴為婢也就罷了,偏偏姐妹兩又沒遇上寬厚的主人,若她們兩個服侍的是大姑娘,何至於如此。”
春歸連忙四顧,只見青天白日下並不見誰的魂影。
才叮囑菊羞:“這件事你可得記住了,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再提。”
春歸在寄鳶臺下剪摘了幾枝玉蘭花,先讓菊羞送去給四夫人,說是自己在這兒歇歇腳後也會往四夫人院兒裡去,不讓菊羞再來回奔忙,她沒坐多久,便見渠出領著顧纖雲像踩著祥雲一般遠遠飄來,不像鬼魂兒倒像是仙女兒。
“
大奶奶可是想到法子怎麼整治韓氏了?”顧纖雲還沒站穩當然她也不需站穩就立即發問。
春歸能看清楚她眼中噴發的恨意,要比上回呈訴“冤情”時更加的鋒銳尖利,只塗在眼刀視箭的突銳處彷彿還不僅僅是毒液,這其中似乎還摻雜著陳醋的酸汁,倒牙的殺氣。
“我今日就是為了告訴你,我沒有聽信你對韓夫人的中傷,所以你借刀殺人的想法最好打消。”春歸仍然坐在寄鳶臺上擺設的玫瑰椅上,目光只往顧纖雲臉上一掃,便投向盛夏時節這片過於明炙的風光,拒絕的話,聽上去都有幾分漫不經心的兒戲了。
“大奶奶竟然言而無信?!”
“第一。”春歸豎起食指:“我並沒答應你對付韓夫人。第二……”又再豎起中指:“我早就強調以誠相待,可事實證明你在許多事情上都說了謊,你待我並不真誠,我更加不會理會你是否魂飛魄散。”
“我說了,我告訴你程玞患有癇證,且我也說了他之所以能回京城是因為病情已經得到控制,你別以為只讓渠出盯著他幾天沒見他發病斷定是我中傷欺詐!”
不像上回慣性一般賣弄風情,顧纖雲這回是真急了眼,幾乎沒有直接穿進春歸的身體,她猛地飄近,和春歸之間只餘一個鼻尖的距離,強迫春歸只能正視她。
“程玞是不是有癇證並不重要,我已經說服舒娘子回絕聯姻,所以我先提醒你節省那番利益交換的說辭,只要沈姑娘不受禍害,我管程玞如何?又至於孫崇保的事,我大抵已經有了推斷,就算你不如實告知,遲早我也能夠察清他的底細,你要不信的話,莫如聽聽我的推斷?”
春歸仍是不動,雖然說這距離實在讓她頗有些艱難既不讓眼珠成“鬥雞”之勢,又還能理直氣壯回應對方的逼視。
但漸漸看見的是顧纖雲的眼珠不由自主往中間靠攏,惹得春歸幾乎破功發笑。
強忍著才能維持氣勢:“孫崇保就算沒有住在英國公府,想來和程世子也是來往密切了,柴胡鋪命案,原本應當是孫崇保出頭揭發,但沒想到橫空出現個莫問道長,孫崇保就再無用武之處了。從那時起,程世子就應當留意關注著莫問和太師府的動向,我讓莫問他們打聽孫崇保的蹤跡來歷,當然會讓兩人更加驚疑,所以才會討論這事。
他們不會認為這是太師府準確講是趙修撰的的行為,因為如果是這樣,大無必要動搖我本家的人手,且採用這種有如大海撈針毫無頭緒的方式,所以從中我能得出結論,孫崇保應當已經考取了功名,他們的驚疑不定的是,為何我一個入京不久的內宅婦人,會打聽並沒有派上用場的孫崇保,再兼柴胡鋪命案本就是莫問揭發,這更讓程世子和孫崇保坐立不安。
而你,其實並不知道程敏背後的人,你甚至根本不可能聽聞這些隱密,你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你當時已經死了,是亡靈的形態仍在英國公府逗留,程敏和孫崇保密商時根本不知你在側,所以顧三娘,我已經知道為何玉陽真君會引你的魂靈前來見我,就算你我並不能打消你的妄執,對我而言,其實並無任何的損傷。
我們兩之間並不存在任何利益交換了,你想要我幫你,就必須說實話。”
春歸微微一笑,挑眉凝視著顧纖雲的那雙鬥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