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都是顧氏咎由自取罷了。”
“她是咎由自取,可我又能好去哪裡呢?比她多活些年,可總有一日要下黃泉,那時她早已經投胎轉世了,我卻要因為這周身的罪孽受盡折磨,閻王殿前修羅地獄才是我的終場,我生前所嫁非人,死後魂骨難安,怕是再無投胎轉世之幸,你說我這是也不是咎由自取呢?”
“夫人,奴婢求求您快別說了、快別說了……”
“我說
與不說,都無法減少絲毫悔愧和憂慮,更無法免除身負的罪孽。”韓夫人掩住了面孔。
屋子裡卻響起了顧纖雲瘋狂的叫囂:“你這是中傷!你這分明是推脫自己的罪責!我不信你的血口噴人,我不信!”——當然這叫囂只有渠出能夠聽見,也只有她能看見顧纖雲狠狠向韓夫人啐了一口其實啐不出的唾沫,氣憤不已的破窗而出。
“真是執迷不悟啊。”渠出搖頭嘆息,但她沒有跟著顧纖雲離開,她的任務可是緊盯韓夫人和程玞,要知春歸特意授意舒娘子次日登門拜訪可沒想到會引出韓夫人大發感慨,幾乎吐露全部實情,她這樣的安排可是另有用意,眼下的耳聞倒顯得幾分無心插柳了。
韓夫人懺悔歸懺悔,但到底不敢違逆婆母的囑令,還是寫下邀帖遣人回饋給了舒娘子,次日舒娘子如約而至,當著英國公夫人的面,竟提出一個完全不在韓夫人意料之中的請求。
“是想借貴府在白雲觀附近的天陌別館一用,都是犬子一時興起,邀了幾個同窗好友往西郊遊玩,又說想在附近尋個幽靜別緻的館舍宴集,嫌棄商家開設的那間云何館當日已經賃出去幾處花苑,難免嘈雜喧吵,有損了他們的雅靜,還花言巧語說要宴請我及幾位世母、姨母,無非就是要託我厚著臉皮向兩位夫人開口,借別館雅舍方便他們的宴集罷了,只我想著橫豎也打算著近期邀請幾位親朋,尋個清涼安靜的地方聚上一聚,正好也打算和韓夫人親近親近,可不是為了借用貴府的別館作東才找的託辭。”
舒娘子笑著親手遞上一封正式的邀帖。
韓夫人一聽天陌別館四字心裡就直打鼓,但她並不及推脫,婆母就樂呵呵地一口答允了:“咱們兩家從前雖非姻好,可沈學士和國公爺到底也算故交了,娘子哪裡用得著這樣客氣,還親自走一趟如此的波折,老大媳婦,這回宴集雖是舒娘子和沈小郎作東,你和玞哥兒也得盡一盡地主之誼,可記得先讓玞哥兒問清沈小郎的需求,先一步去安排才是。”
韓夫人本就為難託辭,這下子更被自家婆母逼上了“絕路”,只好忍著惶惑答應下來,剛送走舒娘子,便喊來小兒子仔細叮囑:“我不知你在別館收著什麼人,也不想再問你在別館都做了什麼,總之為防這回宴集有個好歹萬一,你可得把別館都收拾乾淨了,且這幾日……你好好的穩定情緒,不要在那日當著客人面前……真要覺得自己有個不能剋制的,立時知會我!”
程玞耷拉著頭,有氣無力的一一應諾。
他已經行禮告辭了,韓夫人又把他喚住:“舒娘子怕是想要親自相看你,你祖母都已會意,且主動提出讓你和沈小郎多多親近,這樁姻緣若無意外是必成的了,沈五姑娘我是見過的,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孩子,你這樣的情況,能得如此佳侶良伴實在三生有幸,可千萬要剋制!不要……萬萬不能傷害沈家姑娘,程玞,你造的孽已經足夠多了,我如今見你甚至都覺膽寒!你若再不悔改……這麼多條性命,上蒼神佛難容!”
渠出清晰地看見程玞低垂的眼珠,掠過一抹鋒銳的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