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良同樣也是弘復帝的骨肉,是皇族天家的正統,這和權臣謀私存在本質的區別。
春歸沉吟良久才頷首,輕輕嘆氣:“於周王而言或許並無害處,不過,我不知為何總是不安,擔心逕勿這樣做會給自身引來禍患,不過我贊同逕勿一句話,輕重緩急當有取捨。”
舍小己而全大公,看起來很傻很天真,不過世間若少如此熱血,怕也沒有盛世亂世,黑白是非的分別了,就像無論是趙太師還是蘭庭,只要他們想,完全可以做到徹底的中立,無論太孫繼位還是別的什麼人稱帝,趙門軒翥堂都能不被權奪波及,但真要是成馮道這樣的“十朝元老”,於社稷天下究竟何利?
利己罷了。
春歸自認為是利己的小人,但擋不住她對趙太師以及蘭庭的欽佩,熱血輕易就被喚醒,覺得豁出性命大幹一場又確然是件酣快淋漓的事。
她原本想要敬酒三杯以示敬重,但餘光一掃亭外,整個人都僵怔了。
蘭庭也意識到春歸的僵怔,轉頭一望。
花朝節後,陽春終於漸漸袪除森冬,雖然不動聲色的悄然,慢慢的夜裡,月色明亮了,南風溫和了,不知攀牆的迎春何時已經綻露金瓣,但這彷彿不值得讓人突地神色俱變。
“輝輝?”
“眼花了。”春歸也知道自己這僵怔太過顯然:“驀然看著牆根處像站著個人,唬了一跳。”
蘭庭再度轉頭,確定果然是春歸眼花,心裡暗暗愧疚:如今情勢險峻,才讓她這樣草木皆兵吧。
卻拉了春歸起身:“不用怕,無論如何我能護得了你安全,只是安樂有些艱難,至少近期無能為力。”
攏著妻子衣肩的時候,熟悉的手感讓蘭庭稍稍放心了。
手感和觀感仍然是有區別的,春歸這體格,是骨胳纖巧但並不消瘦,看上去窈窕,實則並不瘦骨嶙峋。
擔憂是難免的,但未因憂慮而損及飽食安寢就好——趙大爺安慰自己。
春歸卻在這晚上難以安眠,因為剛才院子裡目睹的“鬼影”斷非她的錯覺,那個女子衣衫破爛披髮赤足,更讓她驚悚的是雙目被挖指趾皆斬,就這麼飄浮上空,彷彿目中隨時還能滴血……這些也還罷了,關鍵是春歸還能認出女子的容貌!
是熟人。
三夫人的舊婢英仙,歲前除夕節家變被蘭庭察實為魏國公耳目送交的丫鬟,渠出的說法此婢已然被魏國公處死,可為何成了這副形容?
英仙乃錦衣衛耳目已為確實,暴露身份的暗探即便沒有活路,但為何遭受如此酷刑?
她不是渠出帶來的!
那麼英仙的“顯靈”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是妄執未除且認定蘭庭與她為死仇,要麼就是知道她的異能,所以特地來見。
這一晚上春歸頗受煎熬。
清早睜眼,就見形容可怖的英仙確然站在床邊,春歸好在沒有當真熟睡,否則乍受驚嚇恐怕得把前來喚她起床的菊羞飛起一腳踹個後跌了,她不無怨念的掃了英仙一眼,在腦子裡呼喚了一聲渠出,由得梅妒、菊羞服侍著洗漱更衣整裝完畢,但面前佇著這麼個比人彘好不了多少的魂影,著實讓大奶奶食難下嚥。
“沒胃口沒胃口,把這些端下去吧。”春歸歪在炕床上,對著豐盛的早餐桌唉聲嘆氣。
菊羞頓時一振作:“大奶奶竟沒胃口?莫不是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