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拉著春歸往炕上坐,自嘲一笑:“善惡有名,智者不拘,天理有常,明者不棄,這道理祖父自幼便教導給我,不過是我心性尚且不夠沉穩,才因他人之責訓浮躁。”
“聖慈太后可不是他人,是明妹妹的尊親祖母,受到長輩無端責斥,明妹妹又不敢頂撞爭辯,心裡浮躁自然是難免的,我們這般的年紀,若能修練成心如止水,倒反而與那槁木死灰無異了,明妹妹能以默寫《榮枯鑑》平息情緒,這法子倒是新雅。”春歸笑道。
方才聽明珠說起慈慶宮發生這場禍端。
“是史才人,她原就有些尖酸刻薄,又愛挑撥離間弄小性,不為殿下所喜,她心裡便越發的氣躁了,不
敢在我跟前不敬,常尋其餘姬妾的不是鬥嘴使氣,尤其對待和她一齊入府的魏才人,都不知把魏才人氣哭了多少回。魏才人小產之後,我勸著殿下對魏才人好生安撫,殿下便有兩晚親自去看望,這引起了史才人的妒恨心,不知她暗中使了多少錢,竟買通了魏才人屋子裡的宮人,打聽得原來魏才人根本就沒飲醫官開方讓她養胎的湯藥,這才導致小產。
史才人一狀告到了壽康宮,聖慈太后一聽就動了怒,叫魏才人去當面訓斥,逼著我狠狠懲誡魏才人,魏才人畏罪,當晚便投繯自盡了。”
於是這事便越發被聖慈太后視為大不吉,喝斥明珠身為太子妃未來的六宮之主,竟然連這點小事都處辦不利,把魏氏小產的罪責也扣在了明珠頭上,當場就說要把喬氏接去壽康宮養胎的話。
“明妹妹怎麼想?”春歸問。
“慈慶宮鬧出這樣的禍事來,我的確難辭其咎,聖慈太后既要把喬才人接去壽康宮親自照顧,我當然不會有異議。”
春歸頷首:“喬才人去了壽康宮,至少在生產前,想來無論如何都不會發生意外的,明妹妹倒是能夠省心省力,不過明妹妹當真認為這其中沒有喬才人的陰謀?”
“可我沒有憑證。”明珠蹙眉道。
春歸卻鬆了口氣:“明妹妹有所察覺便好。”
“當初陶氏動意去壽康宮安胎,可不是因為擔心我會對她不利,圖的無非便是她若產子,孩子被聖慈太后養於膝下,母子二人便有了圖謀權位的助力,喬才人無非也是和陶氏一般的計劃罷了,眼下慈慶宮裡,不已有了喬才人的福氣僅次於兩宮太后、皇貴妃及我這話?我看我都是被捎帶上的,在多少人看來,喬才人恐怕才有笑到最後的福氣。”
“喬才人野心和陶氏無異,城府卻比陶氏更深,至少殿下對喬才人並未起疑,可不比得早早便看穿了陶氏的居心叵測。”春歸道。
明珠無奈:“是,殿下曾經跟我說過數回,都是稱讚喬才人確然豁達爽利,胸襟又寬,言下之意無非是日後慈慶宮的事務,我若顧及不過來,完全可以讓喬才人幫著打理,昨兒夜裡魏才人出事後……殿下也責備了我幾句,雖說今日還是殿下親自去慈寧宮搬的救兵,終歸是以為我應付不了這件事端,我在殿下眼裡,著實是有失才幹賢能。”
“明妹妹此時不用著急尋殿下辯解,當然也無需針對喬才人,當務之急,是想法子如何將魏才人投繯這起事故平息,畢竟皇上在病中,慈慶宮卻生出如此不吉之事,若是張揚,恐怕更會引起爭議來。”春歸道。
“阿姐今日入宮,應當也是已經聽聞了風聲。”
“風聲是龔望傳出去的,這也應當是殿下的授意,意在讓母親好好安撫明妹妹,但母親今日脫不開身,才讓我先來問個究竟。”
“要想平息這件事端,那麼便不能懲罰史氏,可史氏的確是這件事端始作俑者,若不追究她的罪責,如何能警誡內闈!”明珠是個嫉惡如仇的脾性,且素來便以禮法守則自律,著實不願縱容史氏的錯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