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可能是本時空最不講究威儀的帝王了,他在碎葉的皇宮要比李治修築的大明宮遜色很多很多,不是沒有人曾向李路提出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的說辭,但都被李路以天下非天子一人之天下的說辭給拒絕了。
由於李路的思想來自後世,所以他很清楚就算宮殿修的何等壯麗,何等壯觀,但只要王朝的根基被動搖了,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沒有用,更別提什麼子虛烏有的威勢了,只有民眾心一直向他,就是住在破屋之中,李路還是大英帝國的至高主宰。
李路在自己的書房裡伸了個懶腰,然後放下自己已經批閱好的公文,他站起來將身上厚厚的棉衣裹裹緊,將檻窗推開。窗外大雪初霽,蒼穹仍顯陰沉沉的,一陣凜冽的北風吹來,幾欲熄滅書案上那支蠟燭。
“呃,又是一個除夕夜,哎,我來到這個時空已經三十多年了…….”李路看看天,然後走出了御書房,跟自己的妻兒老小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準備去看看依然堅守值班的公差們,他取了皮帽戴上,又將皮帽的兩邊護耳往下拉了拉,然後走出了宮門,來到了離皇宮最近的碎葉警局皇城分局。
當李路突然出現的時候,分局值房的正中燒著一個大火盆,三名巡警圍著一張木桌,木桌上攤開牌局,又堆著許多核桃、乾果。一名巡警正將頭探出檻窗外在高聲吆喝。
李路的突然出現,使他們嚇了一跳,忙不迭離桌來給李路問好。
李路問那高聲吆喝的巡警:“這除夕之夜,你怎麼出口罵人,朕讓你們為百姓服務,你就是這樣為百姓服務的?”
那巡警惶惶不安。半晌之後,才咕噥說道:“呃呃,陛下,這不是,剛才有個小孩,黑夜裡竟闖進警局來找他娘。我見他穿得破爛,疑心是個偷東西的小乞兒,故吆喝了幾聲,只想攆他走,並未罵人。”
“除夕之夜來警局裡找他娘?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李路心中生疑,急忙又推開窗子,探身向外張望。
警局外大街上,果見一個小男孩正沿著牆根走遠。在刺骨的寒風裡只聽他的哭泣:“阿孃……你哪裡去了?如何滿地是血……”
李路警覺,回過身來命道:“備馬侍候!”
李路飛馬馳出警局,很快追上了那小孩。他勒定韁繩,下馬來將小孩扶上馬鞍。
“小傢伙休要哭泣,我領你去找你阿孃。你爹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李路和顏悅色的問這個小孩,聽小傢伙熟練的漢話,還有那稜角分明的臉龐,李路斷定這小傢伙一定是個混血兒。
“我爹爹叫王新龍,是個小販,賣餛飩的。我家住在金牛觀西邊一條小巷裡,離西門不遠。”小孩輕聲答道,眼中還噙著淚水。
“這不難找。”李路驅馬沿著積雪的大街小心翼翼向金牛觀行去,兩名李路的隨從騎著馬一聲不響左右護定。雪紛紛揚揚又下了起來,北風颳在臉上,絲絲作痛。
“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李路又問那孩子。
“我叫寶生,你……你是警局裡的大官吧?”小孩聲音明顯帶著顫音。
“哦,寶生,你爹上哪裡去了?”李路一邊走,一邊問,一點皇帝的架子也沒有。
“這,這,我不知道。爹爹回家來與阿孃吵架了。阿孃沒有準備好年夜飯,說家裡沒有白麵了,爹爹罵阿孃,讓阿孃去當鋪找申掌櫃去,阿孃哭了,我只得躲到旁邊,不敢去勸他們。我認識米鋪的一個小夥計,我想家裡沒有吃的,不如去向那小夥計借幾斤白麵,也好叫爹孃歡喜,誰知跑到米鋪,沒找見那小夥計,我只得空手摺回家來。到得家裡一看,爹爹、阿孃都不在了,還滿地是血……呵,我還滑了一跤。”
他又抽泣起來,小小的身子顫慄不止。李路將他裹在自己的棉大衣內,勒緊韁繩,加快了步子。
到了金牛觀門口,李路先翻身下馬,乃將王寶生扶下了馬鞍。他對兩個隨從說:“小娃子的家就在不遠的小巷裡,我們就將馬拴在這裡,一路不要高聲說話。”
王寶生領著李路穿入一條狹窄的小巷,小巷兩側的房子,在高速發展的碎葉城顯得是那樣的不起眼。他指著一扇虛掩的木門道:“這就是我的家了。”
小屋內閃著昏黃的燭火,十分寂靜。小屋的樓上卻燈火通明,隱隱傳出亂哄哄的嬉鬧聲。
“寶生,這樓上不是你家?”李路問。
‘樓上住著張裁縫。我家住在樓下。今夜張裁縫家大擺酒席,請了許多客人。”
李路命令自己的隨從:“讓這小孩和眾賓客都留在樓上,單請那張裁縫下樓來見我。”
李路推開木門,走進了王家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