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景將軍說完幾句話,仰起頭來笑了笑:“鳳凰姑娘被帶出宮去養大,我倒是不知算不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將軍此話怎講?”顧長明差不多將人送到城門口,兩人俱是光明磊落,反而不在乎身後是否還有其他人尾隨。反正等將軍出了城,他折返宮中,皇上是個什麼心思,更是懶得揣測,到時候願聞其詳。
“三公主如意在宮中雖說得了十多年的富貴榮華,終究還是去了遼國這樣的地方和親。遼聖宗對她相敬如賓,卻怎麼能夠比得上鳳凰姑娘與你,自此以往只羨鴛鴦不羨仙。”裕景將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顧這樣聰明,應該明白該收手時就收手的道理。敏妃的來歷,沒有人知道,你也不必再問。”
顧長明不想他玩笑中夾雜著正經,俊臉不及一紅,已然完全聽明白。裕景將軍並非不知,他只是不想開口來說,有些秘密若是沉入深海之中,對誰都不會是更壞的結局。
“皇上本來要去了家父的存在,族譜甚至世間,再無顧武鐸這一人。”顧長明聽他說起,將心中擔憂的事兒提上一提。
“如果這是皇上的試探呢?”裕景將軍恢復了爽朗的笑聲,用力拍兩下他的肩膀,“我也算是戎馬半生,皇上是個眼裡揉不進沙子的性格。你提出反對之時,他要不想聽,你不可能完好無損的待在太醫院。小顧啊小顧,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顧長明眼底略有驚喜,裕景將軍似乎什麼都沒有說,又似乎什麼都說得一清二楚。
開封府的城門口,依舊是侍衛把守,裕景將軍牽馬站在原地,夕陽落得極快,才這麼會兒功夫,天色漸暗,進出城門的行人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這是大宋的太平天下,我每次離開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裕景將軍利落的翻身上馬,“小顧,回去等訊息,皇上讓你走,你便走,不要拖泥帶水的。你這個人哪裡都好,只是心軟,到時候反而傷了自己,傷了最為親近的人。”
顧長明來不及點頭答應,裕景將軍接著又道:“等你和鳳凰姑娘成婚,給我寄封信告知一聲,我也好同喜。”
“暫時不會那麼快的。”顧長明聽他說著說著又打趣,便是這樣的口氣,方能容易讓人心心平氣和的。
“她護著你,你護著她,其他的不說,這輩子太太平平的。”裕景將軍道了一句別送了,他取出令牌在守城的護衛面前一晃,誰還會攔著他的路,快馬加鞭,一騎絕塵,一人一馬很快便消失了在了城門之外。
顧長明一回身,見著熟悉衣飾的人安靜站在身後。他不介意的笑了笑道:“回宮去,不為難你們。”
裕景將軍的話,彷彿給他開啟了全新的一扇大門,原本鬱結成團的心境,被層層剝離。顧長明知道那些到了應該放下的時間。
那幾人見他如此配合,沒有向前,反而四下散開,很快隱匿到了各處。顧長明見不到他們在哪裡,卻知道暗地裡依然有很多雙眼睛在監視著自己。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皇宮的北邊城門,見毛六親自在外等候。
“顧公子回來了。”毛六很平靜,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裕景將軍要回邊關,送行一程。”顧長明更不願刻意解釋,一條長腿邁了進去。
“這也是人之常情,實屬應該。”毛六不動聲色的跟隨在他身後,“除了此事,不知顧公子這兩天是否還會出宮?”
顧長明眉毛揚了揚,這算不算先禮後兵?他若是想走,可以事先通報,免得讓他們在皇上面前夾著尾巴做人。
“不會了,我等皇上的口諭。”顧長明說得再明朗不過。這樣一來,反而是毛六摸了摸鼻子不作聲,一臉不知情的憨厚。等到皇上的口諭,便是他們幾人要離開的時候。
兩人正逢場作戲的往內走,誰也不問為何走的是同一條道,見對面匆匆過來個太醫院的藥童,顧長明認人從來不會出錯,正是老溫太醫家宅中留下的最後那個藥童,叫做三七的。
三七一臉焦急慌張,分明像是在找什麼人,東張西望又極為心亂,幾次都差點左腳踩到右腳,向前栽倒。
顧長明顧不得是在宮中,身形一動,兩個起落到了他面前:“三七,你在找什麼?”
“顧公子!”三七眼睛瞪得圓圓,“老爺,老爺不好了。”
“什麼!”顧長明第一反應是宮中又生鉅變,如果是父親再次脫逃傷了老溫太醫,那麼莫說是皇上要動怒了,他也不會放過那些看守之人,實在是太失職了!
三七是老溫太醫府上的藥童,有時候會跟著到太醫院來幫忙,兩邊跑腿,他一把上前扯住了顧長明的衣袖:“顧公子快隨我回去看看,怕是晚了就趕不上了。”
顧長明一句話沒問,反而是毛六著急追問道:“溫太醫昨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麼說胡話的,怎麼就趕不上了!當心回頭好好治你!”
“老爺突然發了急症,我因為見過幾次顧公子,與他相熟,鳳凰姑娘才特意讓我出來尋人的。”三七恨不得拖著顧長明向前走,“太醫院裡的人都快束手無措了,顧公子快隨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