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草原深處。
耶律隆戈神情枯槁,面色蠟黃的躺在塌上,不住的咳嗽。
“父汗,您怎樣?”納蘭手中端著藥碗,眸心滿是焦灼的守在一旁。
耶律隆戈搖了搖頭,他看著面前的女兒,想起被萬重山射死的長子,渾濁的虎目中便是漸漸湧來一抹劇痛,他微微支起身子,看著女兒的眼睛,艱難的吐出一句話來;“納蘭,咱們大遼,眼下只剩下你了。”
一語言畢,耶律隆戈的喉嚨中傳出呼哧呼哧的聲響,顯是一口氣喘不勻實,納蘭連忙將藥碗擱下,為父親順著後背。
待耶律隆戈的呼吸稍稍平穩,納蘭眼底含淚,“撲通”一聲跪在了父親面前,“父汗,是女兒對不住您,對不住王兄,”說到此處,納蘭心頭鈍痛,又是咬牙吐出了一句;“是女兒....對不住大遼。”
耶律隆戈吃力的搖了搖頭,他伸出手,握住了納蘭的肩頭,他的聲音沙啞,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她;“納蘭,你王兄不在了,父汗的汗位遲早要交在你手上,你繼位後,務必要先復國,再復仇,耶律氏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
“父汗!”聽聞耶律隆戈要將汗位傳給自己,納蘭眸心大變,剛欲推脫,就見父親握著自己肩頭的手指稍稍用了些力氣,又是說道;“你聽父汗說,萬重山雖平定了北疆,可他畢竟曾當過我大遼的駙馬,他和大齊皇上之間必有嫌隙,你一定要藉此機會,光復我大遼江山!”
“父汗,女兒做不到。”納蘭的眼淚順著眼眶落了下來,她淚眼朦朧的看著父親,想起萬重山,更是覺得挖心撓肝般的痛苦,她搖了搖頭,嗚咽了起來。
“你必須要做到,”耶律隆戈喘著氣,聲音裡已是有了嚴厲的味道,“你要記著,是你救了萬重山的性命,是你將萬重山帶回了大遼,你為大遼帶來了滅頂之災,光復大遼的重任,只能擔在你身上。”
聽著父親的話,納蘭渾身一震,她的眸心仿若凝固了,她回想起自己當初不計千辛萬苦,一路九死一生,才逃脫了萬家軍的耳目,將萬重山帶回了大遼,她不曾想到,她救回來的這個男人,有朝一日會踏平她的母國,殺死她的兄長,俘虜了她的百姓,並令他們父女遠赴漠北,踏上了逃亡之路。
“父汗.....”納蘭閉上眼睛,有滾燙的熱淚不住的從眼眶中落下,她俯下身子,在父親面前悲泣出聲,直到此刻,家破人亡,納蘭捫心自問,倘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竟仍不知自己會如何抉擇,會如何面對那個男人,她只知道,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
“答應我,納蘭,”耶律隆戈強撐著一口氣,與女兒一字字道;“你一定要重振我大遼,要領著部下重建我大遼王廷,你不可忘記這國仇家恨,不可忘記你兄長正是死於萬重山之手,你必須要為你哥哥復仇!”
“父汗.....”納蘭淚流滿面,只覺心窩處仿似讓人拿了一把刀,狠狠的紮了進去,連呼吸都是銳痛。
“答應我!”耶律隆戈幾乎是低吼出聲,他劇烈的咳著,驀然嗓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父汗!”納蘭大驚失色,撲倒了父親身邊。
“你答不答應?”耶律隆戈心知自己大限將至,只緊緊的捏著女兒的胳膊,啞聲問道。
納蘭望著父親的目光,那是透著期冀與狂熱,懇求與哀傷的目光,在父親如此的目光下,納蘭只覺自己的心都彷彿碎了一般,她咬緊了牙關,終是眼含熱淚,向著父親點了點頭。
看著女兒點頭,耶律隆戈眼底倏然一亮,他滿含欣慰的看著女兒,終是緩緩鬆開了自己的手指。
“父汗,父汗.....”納蘭看著父親轟然倒在了塌上,臉龐上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慌亂的搖著耶律隆戈的身子,淒厲的聲音久久的迴盪在草原的夜空之中。
大齊,京師,鎮北王府。
萬重山與輕舟兩人已是換上了寢衣,輕舟折騰了一天,早已是疲累的厲害,她倚在萬重山懷裡,由著萬重山的大手輕柔的揉著她的後腰,緩解她的不適。
“還難受嗎?”萬重山看著她因著疲倦而蒼白的臉頰,聲音中漾著的滿是憐惜。
輕舟搖了搖頭,她握住了萬重山的手,看向了他的眼睛,輕聲喚了句他的名字;“重山....”
“嗯?”
“我有件事,想求你。”輕舟聲音很輕,眸心透著輕盈的祈求。
“你說。”萬重山反握住她的手。
“是我姐姐。”輕舟終是開了口,一字一句道;“當初,我能隨著唐將軍去邊疆找你,多虧了姐姐與我偷樑換柱,不然,也許我眼下還在宮中,壓根見不到你了。”
聽著輕舟提起宮中的事,想起李雲召,萬重山的眸心便是沉了下去,他將所有的情緒壓下,只溫聲與輕舟道;“咱們是該感謝她。”